Tuesday, November 30, 2004

書種

把兩年前的《皇冠雜誌》帶在身邊,以為會高高興興的在地鐵和普通話課啃書,胡亂翻了一遍就合上了。
我看不下去。
不能再看張小嫻了。證明我跟愛情小說的緣也劃上句號。
一個時代的終結。
看書的種類跟人在某時期的生活重心緊扣在一起,而把那些時期結合在一起,成為timeline,老套點說就是心路歷程吧。反正世上的事情都diachronic(歷時的,時移世易嘛);恆久不變的,是鑽石。
初小看的是叮噹和娛樂金魚眼的漫畫,長大一點就看偵探小說和衛斯理,原振俠我是死也不看的,在我腦中原振俠跟黎明已經劃上等號。電視荼毒青少年是不爭事實呀﹗男的血氣方剛,女的風華正茂,進了中學看的當然是愛情小說。看過什麼呢?張小嫻(小嫻本人著作不多,我看的當然多極有限)、亦舒(玫瑰和家明,我想我現在也不能看了)看了很多,還有李敏、嚴沁、張曼娟(短篇故事寫得很好的,可都不會有好下場)、吳淡如(不要看《男女大不同》那類書,噁心。我明白她的用意,喜惡卻是不理性的)等等,暫時看得最多的要算是愛情小說。

後來稍微改變看繪本小說,換煲不換藥啦當然,初看的台灣繪本都是關於愛情的。五年前的繪本作家不過就可樂王、幾米、水瓶鯨魚、張妙如和紅膠囊,台灣的,那時他們還藉藉無名。香港的黎達達榮、麥家碧、謝立文都是差不多同期的,至於日本的奈良美智子,我就不太清楚了。
對繪本的熱愛與日俱增,大概維持了三年多,直至《黃巴士》決定教育幼稚園學生、阿闊說他要告別江湖、張妙如嫁到西雅圖,而幾米愈出愈多周邊產品,愈來愈商業化,開始在蘋果日報寫(畫?)專欄,日益言之無物,有人說那是後現代,我說那是狗屁。

然後就到美國了。Required reading也夠看了,一星期看一本書夠折騰了吧。Fall term看的是文學、哲學和心理學(嚴格來說應該沒有看書);Spring term其實只看一科的書:women studies,就是傳說中一星期看一本書那科。一星期一本書,開玩笑吧,我只能維持一星期半本,中文書和Bridget Jones、Shopaholics那類一天看一本有何難,但唸women studies看的,絕非等閒。看了什麼,不說,這是我很喜歡的科目,如果在那邊完成學位課程的話,很可能主修women studies,副修文學 / 哲學。上年隨required reading以外,完成的書,應該只有《我們仨》、《閱讀的風貌》幾本吧,在英國看了半本 The Five People You Met in Heaven,其餘都記不起了,都是在Barnes & Nobles看的。

回來後看的很雜,充份反映思想如何混亂。

就是單單愛情小說,不能看了。現代,愛情是眾人生活的重心,「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隨武俠小說走入尋常百姓家(電視)而植根於各人心坎。音樂(歌)、文學 / 文字(雜誌、報紙、小說),不同的媒介、媒體都將愛情浪漫化。現實跟理想的落差,不是人人所能接受。
愛情重要,但又是否唯一?
想看關於bilingual、trilingual那類書,如果要寫語言學碩士論文,會研究語言跟思考模式的關係。

Monday, November 29, 2004

說起……

說起寫作。

今天,我可以說:我喜歡寫作,喜歡閱讀。

喜歡閱讀起於對知識的渴求,我相信蘇格拉底的話: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看過蘇格拉底,所以省卻了跟哲學家思辯的時間,這也是看書的果。朋友看過我的od,說我比以前像哲學家,那是多得耶穌(我不是教徒,上年的哲學老師像耶穌)。上年唸的哲學課對我畢生受用,現在我還是用最簡單的三段式去分析問題,特別用英文時。唸哲學對訓練人的思維很有效,既訓練質也提高量。很多人說在香港工作感到自己像一台機器,那是因為沒有問「為何 / why」。

講哲學可需要另開一篇文章。



開始理解怪人說的:學日文是要學習另一種思考模式。

不知道他因何有這種領悟,有這個概念的人應該已經對語言有很深體會。

上年是一生之中最密集的英文訓練,唸了哲學、英文文學(不止英國的)和女性主義理論,讓我很自然的依賴英文來分析,用英文分析也比較簡單扼要。英文跟理性聯繫;中文跟心扣在一起。最貼心的還是中文,現在用中文寫這篇文章、用中文去思考,不懂怎麼去解釋(或許根本不懂如何解釋),但這跟是否母語無直接關係。可能中文並不像其他語言那麼有系統,隨心隨性像我吧﹗

昨天跟從澳州回來的表姐吃飯,說起她的日文碩士學位,她說了一句很有趣的話:「用日文寫論文時很輕鬆,日文比較能表達我的想法,中文和英文都做不到。」

我想這就是語言的趣味吧,語言不只是一種符號,所包含的還是一種獨有的思考模式。

或許有天我能靈活運用德文時,又有另一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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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這種符號,既是思考亦是表達工具。

說喜歡寫作,是因為天生對語言文字的依賴。讓我列舉幾種表達的工具,想像有天世界上沒有文字,人會如何表達自己?

肢體語言

我的肢體語言一向不好(是的,我不喜歡看芭蕾舞表演,也不愛詹瑞文的形體藝術),而且肢體語言能表達的太少,產生的誤會又多,不是好選擇。

音樂

簡單的說,我節拍感近乎零,沒救。音樂只能掀動我的情緒,不能表達複雜情感,隨了音量大小以下,我已經沒有其他表達方法。

繪畫

繪畫是唯一隨語言外,我比較能駕馭的一種表達工具。但繪畫花的時間太長,等的時間太久,難有即時回應。況且我的畫技仍有待磨練,繪的畫還只懂說爸爸媽媽,未懂自己吃飯。牙牙學語而已,還要施肥換盆。



暫時嘛,我只有我的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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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皇冠雜誌》有關張小嫻的訪問,其中有描述她對衣著的品味。

我頓時想衣著在我日常生活中佔多大部份?回想近來有記憶自願逛的地方,隨了書局就是戲院,時裝店是因為陪人和沒衣服穿才去的。

可想而知,買一件衣服對我來說是多大挑戰。

奇怪上年買衣服如此輕易,只要走進Abercrombie, Urbanoutfitters, Roxy & Quiksilver 和 Gap任何一家店,都會找到想要的東西。難道香港的日韓風並非本人口味?

張飛的眼睛

另外一篇也是那個青瀝時代的遺物,那時蠻欣賞李敖的:

張飛的眼睛

我們都不叫他的真名,我們都叫他「情棍」;  他真是「情棍」;  他的女朋友真多,多得像碧潭的魚。
 魚竿的一端,是一塊香噴噴的餌;魚竿的另一端,就是那綽號「情棍」的釣魚人。  在臺北,我們不常碰面,因為他是女生宿舍的常客,他的大部分時間要用來「孝敬」女孩子,要送往迎來。  
自從我搬到碧潭來後,我每個月都要看到他。當然不是他一個人,每次見他,他的衣服換了,女朋友也換了。  
這次我又看到他,居然只有一個人,面山望水,釣起魚來了。我走過去,朝他的肩膀拍了一下,他轉過頭來一看是我,趕忙說:  
「哈!原來是你,怎麼樣?隱居生活痛快嗎?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這兒又有山又有水,你一定整天見仁見智了!」「不錯,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但卻趕不上『情棍樂釣魚』。我是看破紅塵的人,人家都往海外留學、往城市裏跑,我卻溜到鄉下來做田園派,來看你們都市的人兒雙雙對對到這兒遠足,吸收我們的山林氣,釣走我們的國姓魚!」  
「得了!得了!你說這些帶刺兒的話幹嘛?人才既然下鄉來,做隱士就該像個隱士,別那麼酸溜溜的!帶女朋友劃划船、獨個兒釣釣魚,是我們這些無大志的人們的一點起碼的生活條件,又算得了什麼?」 
魚標忽然下墮,他趕忙把竿往起一揚,一條小魚活蹦蹦的跳出水面,他看了一下小魚,然後把它從鉤上解下來,又丟回河裏去了。  
「怎麼?」我問:「釣起來又丟回去,發慈悲嗎?何必不學姜太公,乾脆把魚鉤扳直?」  「不是慈悲,我是吃葷的,並且不像聖人,不必假惺惺的遠扈廚,我聞其聲,還是可以食其肉的。只是這條魚大小了,放它去吧!」 
「你倒寧缺毋濫,不合你胃口的你不要。」
「就是這樣,人活著,若能把握住一個標準,『合則留,不合則去』,『難進而易退』,那就再好也沒有了。我不敢說我個人在任何事上都能把握這個標準,不過在釣魚和戀愛上倒做得差不多。」他神氣地點著頭,得意地笑著。  
「把釣魚和戀愛相提並論,倒真是一針見血的高見!」我逗他說。 
「這有什麼不妥嗎?就以釣魚而論,河裏這麼多可愛的魚,有些是符合我的標準的,我愛它們,它們一定想吃我的餌的,可是它們沒有機會碰到它;有緣碰到了,或因不敢吃而終身遺憾;有的吃了結果被釣住;也許被釣住又逃掉了,那我也無所謂。」  
「你好像不計得失。」 
「可以這麼說。釣魚這件事,得固欣然,失亦可喜,我是不合時宜的唯美主義者,也是不可救藥的快樂主義者,魚被我釣到,我高興;它脫鉤而去或不肯上鈞,我也高興,也許有更合適的人兒釣到它,我該有這種胸襟,反正古今中外可愛的魚這麼多,我即使是魚販子,也消受不了這麼多的魚!」 
「你的『釣魚觀』就是你的『戀受觀』嗎?」 
「差不多,差不多。我覺得計較得失的戀愛都是下一層的戀愛,進一步說,凡是嫉妒、獨佔、要死要活、鼻涕眼淚的戀愛都不是正確的戀愛。愛情的本身該是最大的快樂之源,此外一切都該退到後面去,記得我以前翻譯的那段小詩嗎?   
呵!「愛情」!他們大大的誤解了你!(oh Love!they wrong thee much)   
他們說你的甜蜜是痛苦,(Thay say the sweet is bitter,)   
當你豐富的果實(When the rich fruit is such)   
比任何果實都甜蜜(As nothing can be sweeter.)」 

他背著這段詩,兩眼朝上,一派陶醉的味兒,他好像否定愛情會給人煩惱,他是多情的少年維特,但卻是一個沒學會煩惱的!我真氣,我又開始攻擊他:  
「凡是不在愛情上煩惱的人,不是老奸巨滑,就是一個漫無心肝的人!」 
「不,你錯了,有許多人以痛苦自豪,覺得這是他們感情真誠的標記,他們追逐愛情,像追逐野地裏面的一條狼,他們是那麼積極、那麼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其實他們沒有『永浴』在『河』裏,卻永浴在嫉妒的眼光裏、患得患失的苦惱裏、鼻涕眼淚的多情裏、海誓山盟的保證裏?他們只知道花盡心血去追求愛情的永恆與可靠,卻忘了享受今天的歡樂與忘形。我並不是說一個人不必考慮明天怎樣,我是說,為了不可知的明天,而使今天晚上的約會摻進了憂慮與恐懼,是相當不智的!」 
「哈!你真是世紀末!」 
「你又帽子亂飛了!我怎麼是世紀末?正相反的,我在鼓吹一個新的愛情的世紀!在新的愛情的世紀裏,每個男人都有廣大恢廓的心胸,女人也藏起她們的小心眼兒,大家以坦率的真情來真心相愛,來愉快的親密,如果必須要分子,也是美麗地割開了這個『戈登結』,像洋鬼子詩中所說的:   
既然沒有辦法,(Since there's no help,)   
讓我們接吻來分離!(Come let us kiss and part.)   
這是何等胸襟!何等風度!回過頭來看看我們,我們社會的許多人還活在原始的圖騰世界裏,我們還用著野蠻的方式去表現愛情?或說去表現嫉妒。我們還用低三下四的求愛方法去求歡心、用買賣式的厚禮去博芳心、用割指頭發誓去保證忠心、用酸性液體去對付變心、用穆萬森的刀子紮進情人的心?換句話說,人人都用激烈的手段去證實他們的熱戀與專一,證明他們是不惜一切犧牲的情聖,他們只相信狂熱的感情是愛情,他們還會漂亮他說:『沒有嫉妒、沒有佔有,就不是真正的愛情!』女孩兒也吱吱喳喳附和他說:『是呀!凡是不能低首下心的男人都不是我所要的男人。』
因此她神氣、她驕做,她用打擊男朋友的面子來陪襯她的面子,用別人的自尊心來墊高她的高貴,最後她總算得到了一個男人,可惜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是一個感情狂熱的情欲奴才!我們的社會雖然大體脫離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路,可是青年男女並不懂得西方自由戀愛的真諦,西方的女孩子會很快地放膽去愛她要愛的人,爽快地答應他的約會,熱情地接受他的做愛。可是我們中國的小姐們卻不這樣,她要先拿一大陣架子,她要先來一次誠意考試,用『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辦法去吊男朋友胃口,一而再,再而三,她那種有耐心的考驗,好像個篩子,篩到後來,精華篩走了,只剩下糟粕,有骨頭的男人篩走了,老臉皮厚的庸才卻做了丈夫!總而言之,在愛情上面,咱們文明古國的怪現象實在最多,其反應之不正常、表現之奇異,有時真令人髮指。我們到處都可聽到愛情帶給人們的悲慘下場,像情殺案、毀容案、太保打情敵案;也到處可聽到許多令人齒冷的愛情故事,像燒情書、退情書、公佈情書,這些小家子的作風該是多麼準確的量人尺度!多麼準確的量一個時代的『愛情水準』的尺度!」  
他愈說愈興奮,幾乎有點火氣、有點激動,當我心平氣和地請教他藥方所在的時候,他開朗地笑了,他說:  「這真是一個難開的藥方!我們鼓吹開放的社會,但是實在找不到開放的愛情與心靈,在我們這社會裏,下焉者對愛情只相信強制執行;上焉者又充滿了羅素所謂的『拜倫式的不快樂』(Byronic unhappiness),病症是這麼複雜,你教我如何想法子?我們骨頭燒成灰也是中國人,也許老祖宗的例子可以給我們參考。我覺得在老祖宗中,尾生不配談戀愛,因為太癡情;張生不配談戀愛,因為太下賤;吳三桂不配談戀愛,因為太混球;唐明皇不配談戀愛,因為太膽小,馬鬼坡軍人一起哄,就嚇得趕緊把楊貴妃殺了,落得袁子才罵他『到底君王負舊盟,江山情重美人輕』,他這個人,若在今天碰到收戀愛稅的小流氓,一定丟下女朋友自己先跑了。」 「那你說古人中有誰配談戀愛呢?」 
「我想來想去,忽然想到桃園三結義的那位大黑臉?」
「你說張飛?張飛滿臉賊鬍子,粗聲粗氣,剛強像鐵塊,心腸像石頭,怎麼配談戀愛呢?」 「不,不,張飛先生是最配談戀愛的,因為他的眼睛生得太好了!」 
「你愈說愈荒謬了,張飛那對凶來兮的眼睛除了能把女人嚇跑,還和戀愛有什麼關係呢?」 
「別忙,你聽著,在三國演義中,說範疆張達行刺他的時候,『見他須豎目張,本不敢動手;因聞鼻息如雷,方敢前進,以短刀刺入張腹?』這就是張飛的眼睛的妙處,他睡覺的時候還是睜著的,換句話說,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眨眼,他的眼睛全是睜著的,並且我考證他甚至眨眼也不會?因為他殺人不眨眼。」 
「難道眼睛不閉的男人就配談戀愛嗎?他媽的這是什麼邏輯呀!」我性急的毛病又來了。
「對了,睜著眼睛的男人才配談戀愛!能睜一小時眼睛就可談一小時戀愛;能睜二十四小時眼睛就可談二十四小時戀愛。同樣的,不能睜開眼睛的人就不配談戀愛,有人說『愛情是盲目的』(Love is blind),其實盲目的人是不配談戀愛的,因為他們不會談戀愛。盲目的人根本不懂愛情,他們只是迷信愛情,他們根本不瞭解愛情真正的本質;愛情不是『永恆的』,可是盲目的人卻拼命教它永恆;愛情不是『專一的』,可是盲目的人卻拼命教它專一。結果煩惱、煩惱、烏煙瘴氣的煩惱!」他吐了一口唾沫,又接著說:「現在人們的大病在不肯睜開眼睛正視愛情的本質,而只是糊裏糊塗地用傳統的繩子往自己脖子上套。感情這東西不是陰丹士林,它是會褪色的。歲月、胃口、心情與外界的影響隨時會侵蝕一個人的海誓與山盟,很多人不肯承認這事實,不願這種後果發生,於是他們拼命鼓吹『泛道德主義』,他們歌頌感情不變的情人、非議變了心的女人、憎恨水性楊花的卡門,同時用禮教、金錢、法律、證書、兒女、藥水和刀子來防治感情的變,他們要戴戒指,意思是說:『咱們互相以金石為戒,戒向別的男女染指!』這是多可笑的中古文明!

在這一點我們實在不能不佩服美國的電影明星,在電影明星中,我從來沒聽說過一方面感情有變化,他方面死命地拉住不讓他走,黛比雷諾不會毀艾迪費雪的容;羅勃韋納也不會燒娜姐麗華的臉,他們勇於愛人,卻不把自己的感情做了對方的函數,他們知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固然粗鄙可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也高明不了多少。因此他們之間的離合是那樣光明磊落,像是高度進化的瑞典公民。可是我們卻硬罵電影明星浪漫、罵他們不認真、罵他們兒戲,但是人家埃洛弗林再闊,也不會娶姨太大、不會花錢買初夜權、不會打老婆、不會『殺千刀』、不會有茅家小弟這麼英雄!羅素與海明威那樣善於離婚,情感也未嘗不受『打擊』,但他們卻絲毫沒有搶地呼天死去活來的小丈夫的行徑,他們知道使感情不褪色的方法不是不讓它見陽光,而是經常染上新的顏色。他們是愛情上面的『有餘味主義』者,他們戀愛,並不以結婚與否做成敗標準,並不以佔有做最後目標。

戀愛的本身足以使他們功德圓滿。他們並不反對結婚,但是反對『春蠶到死絲方盡』的婚姻,他們不肯在婚姻關係的卵翼下做對方感情的因變數,也不做對方人格的寄生蟲。愛情的本質在時間上既不是永恆的,在空間上也不是專一的,男女相愛雖是一種緣分,但也絕不屬於月下老人萬裏一線牽那種,任何人都不該以命定的理由來表示他的滿意,如果一個男人只是死心塌地地熱愛他在小巷中碰到的那個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兒小耳朵的小女人,因而感到心滿意足,宣言『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認定此乃天作之合,進而否定其他任何女人的可愛、否定任何女人值得他再去愛。如果他這樣,我們只有五體投地的佩服,沒有話說。

不錯,感情專一是好的,白頭偕老是幸福的,尤其對那眼光狹小主觀過強條件欠佳審美力衰弱的男人說來,更是無可厚非。但在另一方面,感情不大專一也不能說有什麼不好,在泛道德古典派的眼中,感情不專一是差勁的;在女孩的眼中,感情專一的男人是她們喜歡的,但在唯美派的眼中,他實在不明白既喜歡燕瘦為什麼就不能再喜歡環肥?在女朋友面前稱讚了她的美麗之後,為什麼就不能再誇別的女人?若光看伊莉莎白泰勒的美而不體味安白蘭絲的美,未免有點違心吧?在咱們中國人的眼中,我們不瞭解為什麼雪萊有那麼多的女朋友,我們會『原諒』他,為了他是『無行』的文人,我們同時會聯想到在揚州二十四橋的詩人杜牧和他的妓女們,我們會把這兩個文人等量齊觀。

其實在靈與肉之間、真情與買賣之間,個中的分野是很明顯的。你走到臺北寶鬥裏或走到台南康樂街,你固然看不到何處沒有肉欲,但你環顧你的前後左右,又有幾個懂得真情呢?大家或追求單純的肉欲,或自溺在不開放的感情,為了解決單純的肉欲,他們選擇了放蕩;為了解脫不開放的感情,他們選擇了失眠、殉情或情殺。他們的心地與愚愛是可憐憫的,可是他們還比不上一隻兔子,兔子還有三苞,它們絕不在一個洞裏悶死自己。我們只看到兔子撲朔迷離地嬉戲,卻從未看到它們為失戀而悲傷!大家不肯睜開眼睛看現實,只是盲目地妄想建造那永恆與專一的大廈,結果大廈造不起來,反倒流於打情罵俏式的粗淺、放縱的肉欲和那變態的社會新聞。

我們有成千成萬的青年男女,卻被成千成萬的愛情苦惱糾纏著,在小器成性的風氣下,他們互相認識是那樣的不容易,偶爾認識了,又笑得那樣少!有些苦惱怪環境、有些苦惱怪他們自己,他們不知道如何在愛情的永恆論與專一論的高調下退下來,認清什麼是真正可為的,什麼是真正不可為的。他們似乎不知道戀愛是美的,它超越婚姻與現實,但不妨礙它們,相反的,婚姻與現實倒可能妨礙它的正常發展,如果一個女孩子老是用選丈夫的標準去選擇男朋友,那她可能沒得到丈夫,又失掉一個男孩子的歡笑與力量。我們大可不必為了追求渺茫的永恆而失掉了真實的短暫,大可不必為了追求『高貴的』專一而失掉了瑰麗的多彩,我們不必限制別人大多,也不必死命地想佔有別人,非要『一與之齊,終身不改』不可。我們要做男子漢,也要做多情的小兒女,我們生在一個過渡的時候,倒楣是無法避免的,但是我們不必自憐,我們更不必先呼痛,然後再用針尖紮自己!」
  他說著,一直這樣說著,像順流而下的新店溪水,在漸暗的落日底下,他的影子慢慢高大起來,他真是一個不可捉摸的人,我們捉摸到的,也許只暈他的影子。人人知道他是「情棍」女孩子們好奇地跟他交往,可是她們不瞭解他,她們喜歡他的殷勤與技巧,卻討厭他那永不流淚的眼睛。在愛情上面,他充滿了童稚的真純與快樂,有女孩子跟他同走一段路,他興奮、他高興;女孩子走了,他也不難過、不悲傷,他會望著雙雙對對的背影微笑,為了「倒楣的不是我」他微笑,為了他已走上灑脫浩瀚的航路;他微笑,為了別人並不瞭解戀愛與真情;他微笑,為了他竟看到睜著眼睛的張飛和他那老是睜著的眼睛。
現在似乎更能體會張飛的眼睛。


套用tietie的話:romanticisim can be as bad as idealism.
這位情聖,其實不就像莎士比亞嗎?
False compare,又有多少人聽懂:

CXXX (Sonnet 130)
My mistress' eyes are nothing like the sun;
Coral is far more red, than her lips red:
If snow be white, why then her breasts are dun;
If hairs be wires, black wires grow on her head.
I have seen roses damasked, red and white,
But no such roses see I in her cheeks;
And in some perfumes is there more delight
Than in the breath that from my mistress reeks.
I love to hear her speak, yet well I know
That music hath a far more pleasing sound:
I grant I never saw a goddess go,
My mistress, when she walks, treads on the ground:
And yet by heaven, I think my love as rare,
As any she belied with false compare.

書評寫於: 2003-02-26

Q:
想起吳淡如就想起這一篇文章,原載於《皇冠雜誌》裡。那也是催使我第一次在浸大圖書館看到《皇冠雜誌》後(還有張小嫻的專訪呀﹗我雖然不是極愛她,倒覺得她很懂得享受人生),萌生偷書念頭的源由。後來發覺各大便利店有售,幸好我什麼也沒做。
誰沒有經歷過不是野獸又不是鳥的階段?又或許一生人也如此。我兩年多前看這篇文章,直到今天再看,我還是一隻飛得左搖右擺被人家追打的蝙蝠。常常誤以為自己找對了方向一頭樁進去,卻得到一身傷痕。有誰不是?只好停下來用舐乾自己的傷口,又再向另一個方向邁進。
看過這篇文章後,總覺得在我跌倒時、茫茫然時,世上許許多多人也跟我一樣。
那麼人生看來,也不太孤獨。

「還談過一些最最讓後來的自己茫茫然的戀愛。」兩年多後對這最有同感….

補充:
其實吳淡如寫得最多的是什麼愛情叢書之類的,好像什麼「追女一百招」一派的東西。
對於吳淡如,是從心的欣賞她的人格:

(節錄自兩年前給朋友的e-mail;你們可能不習慣,我用電腦寫東西時經常用短句並且不用標點,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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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看到一段有關吳淡如的節目
大著肚子的淡如
臉上竟然多了一點少見的憂鬱
在主持人的問題下
她隨隨說出自己的一段故事:

淡如姊弟倆也是很優秀的人物
弟弟比自己更是好上百萬倍
文武俱全
雅好攝影畫畫與寫作
無一不精
而且還長著一張俏臉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一個完美的人
外在內在也完全沒有缺陷
多少女孩醉倒在他自信英氣的笑臉下

他的家人也對他呵護有加
知道他喜歡攝影就供他買一切大大小小的設備
甚至讓他花一整天十多卷底片去拍一張蜻蜓在葉上歇息的照片
他的人生實在太美滿了
根本容不下一點瑕疵

結果
在還很年青的時候
他自殺死了
在一個和女朋友鬧翻的夜晚
他承受不起被拒絕的錯折

淡如雖然口中說淚已流乾了
眼角依然流下了苦澀的淚

「如果我那晚,能夠給他一個關心的擁抱,只要一個擁抱就好,
那麼他會感受到別人的關心和溫暖,也不會自殺。
我很後悔。」她說。

就是這個原因
促使她寫下了不少愛情小說
警教世人不要為人生一點污點而放棄
美麗的圖畫上有了一點缺陷
當然使這幅畫打了折扣

但畫面那麼大
為什麼只朝著那一點看
礙眼的是畫上的一點
還是我們那夥不能包容污點的心?

或許畫面上的污點是這畫的特徵
有一天有個識畫人
看出這畫在世上蹉跎的風傷
鍾愛不已
把這畫接回家中
好好的愛「他」

逃避使我們永遠沒法看到美麗的奇蹟

我這才發覺
原來一件小事
背後可能有很偉大的理想

自問自已
真的是慚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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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的旅行》吳淡如

重貼吳淡如的《蝙蝠的旅行》,不是鳥不是獸的日子,還會持續多久呢?

《蝙蝠的旅行》-- 吳淡如

不要急著將自己歸類,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耐心之一。
世界上最有名的蝙蝠,應該是伊索寓言的那一隻。
在鳥獸戰爭中,鳥群那一方獲勝,牠就說自己是一隻鳥,獸群獲勝,牠就說自己是獸。有一天,大家發現牠原來是個牆頭草,牠就被驅逐出境了。
我過了一大段鳥不像鳥,獸不像獸的日子,想起來真像一隻蝙蝠。尋找著什麼,摸索著什麼,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
也許到現在還是一隻蝙蝠,只是自己還不自知。
剛剛和十年不見的高中同學吃過飯,她說,拿了一流大學的高學歷,還出國留學,卻因早早結了婚,有了孩子,學歷比她更優秀的丈夫負責任的讓她成為經濟上無後顧之憂的家庭主婦,因此沒有出過社會工作,「這些年來,我重新反省幸福的定義,看起來我好像很幸福,可是,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這輩子到底要什麼?」
她說她人生茫然。
在安穩的幸福中,仍覺茫然。
不是只有不幸的人,才會有茫茫然不知所之的感覺。
她說,在別人眼中,我過得很不錯,但只有我看得見某種黑洞般的空虛。
某種黑洞般的空虛,我說,我也一樣,我自覺過得也不錯,可是在妳像鏡子一樣一切具足又一切虛幻的眼神裡,照見了我自己同樣的茫然。
不是把日子排得滿滿擠擠的就不茫然。
不是生活得很有目標很有衝勁就不再尋找。
不是滿足之後就不再感嘆空虛。我們都需要不斷的完成,驢子的面前永遠有紅蘿蔔。就好像完成了一本書,好像,我成功了;但在三分鐘之後,我的喜悅又變成了另一種孤單和猶豫,「喔」我對自己說,「妳,又要開始下一本了。」我陷入另一種茫然。
我們都在摸索。還在尋找一種盡性生活的方式,一種揮發生命的儀式。我們都在學習,都在摸索,至死方休。
永遠想尋找。差別只是有些人光用夢想在尋找,有些人還有行動,有些人只是蠢動。
只是為著夢想在行動時,我們可以暫時忽略彷彿與生命一起附送的贈品─茫然。
或許我只是用工作和寫作來忘懷那樣的茫然。
像一隻蝙蝠。我走過好多好多的茫然。如果一個人的歷史可以像電影倒片來檢索的話,我發現有好多階段,我像是個拙劣的導演,不斷的拍出一些鳥不像鳥,獸不像獸,完全沒有主題的片段。根本不知道那些畫面的意義何在,和人生的主題有何關連,甚至連主題都找不到。
做過很多改變,其實根本沒有目標,只是騷動和茫動。
我想起和她以及許多朋友一起度過得綠衣黑裙的歲月,自以為在總統府前的學校就讀就是菁英份子。高二上的時候我和她一起念自然組,只因不知道將來要學什麼的我,參加了一個分組的數學考試。為了保護學校的升學率,數學超過六十分才可以選擇自然組,我碰運氣考考看,一向數學不及格的我,竟然剛好考了六十分。
於是我得意洋洋的進了「好像智商比較高的同學才能念」的自然組。高中時代比較投契的同學,都是那半年認識的。大家的成績雖然不太好,但是玩得很瘋。高二下發現繼續念下去絕對拖垮全班的平均成績,我識趣的打了退堂鼓。
後來的發展像是在練習拐九十度大彎的賽車手。本來的第一志願外文系變成了法律系,念了法律系後卻把自己裝成文學院裡風花雪月的女生,唸完了法律系後自然人生茫茫,知道自己不會喜歡也並不擅長主持正義,害怕畢業即失業,只好誤打誤撞的念了中文研究所;在文學院念中研所時和同學相較之下又像是個實事求是處處講求邏輯的法律系學生,每一次跟全班討論學術問題時我總是最不浪漫、也最沒耐心「刨死人骨頭」的那一個。
其又因沒有錢繼續研究所學業誤打誤撞進了新聞界,開始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當學生,下午五點到晚上十二點到報社上班的日子,然後,糊里糊塗的把私房習作出了書,莫名其妙走到大眾媒體前,每一件事都從菜鳥的身份開始,用誠勤誠懇遮掩誠惶誠恐。
還談過一些最最讓後來的自己茫茫然的戀愛。
其實在求學和求職中,我一直像蝙蝠。沒有辦法當一個純作家或純媒體人,我識什麼呢?生命的意義仍然茫然,但我並不困惑於名義上的歸屬。
對未來從來沒規畫,沒有藍圖,沒有革命家的思想。有時必須絞盡腦汁編織一些未來計畫,是怕別人以為我明知不說,怕對訪問者沒個交代。如果容許我說實話,我會很有自信的回答:真的不知道。
除了沒有懷疑過自己是不是該繼續寫作之外,我常常感到「人生茫然」,這四個字像暈眩之於得了中耳炎的人一樣,我常常在問自己:這樣活著有意義嗎?是不是還有什麼聲音在召喚我?
每一年的過年,我總是人在異鄉,不同的情景,總是陷入同樣的情境;我在尼羅河畔的神殿回顧過去一年,一片茫然,在越過喜馬拉雅山的小飛機上,在白雪皚皚的北海道深山中,領悟到的也是一片茫然;在巴黎,在紐約,在熱帶島嶼,回顧與前瞻,除了茫然,還是茫然,感覺自己只是宇宙蜉蝣。
因為人生茫然,所以新鮮的事情老是引誘我,脫離既有的生活規則,去挖掘另外的活水源頭,總要,總要尋找一個可能性的解答,在書中尋找有洞見的心靈,從不同的世界裡追索看世界的方法,去結構自己的思索,又解構自己的想法。
世界存在著的追尋途徑,就像大地上曼妙花朵的種類一樣多,答案在那裡呢?目前為止,我真的不知道。
妳說妳當家庭主婦當得很茫然,我想,我也一樣,時時面對著茫然,我們都在茫然的沙漠中一起抬頭指望遠方的星空,繼續沿著意志力創造的絲路,尋找可能的水源,往前走,各自尋找著綠洲,就跟遠古時代的商旅一樣,即使找到了綠洲,那也不是我們的目的地。我們只要有一口氣在,就會渴望另一個綠洲。
人人都要成功,但人類的成功比較複雜,並不是像一隻公蜘蛛被母蜘蛛殺死後,它就算求愛成功了。我們只能不斷試探生命中的可能,試圖完成,直到最後的謝幕。
不要害怕,像一隻蝙蝠那樣旅行,試著飛越黑暗與黎明的邊緣,用聲納和世上一切有生命與無生命感應,不需急著把自己歸隊。
是鳥是獸並非蝙蝠所能決定。
東飛西撞難免一身淤青。
尋找,且容許新的茫然,是一種美好的耐心。

2000-09-12

日記

兩天內講了三通由半小時至個多小時的長途電話,嘴巴好累呢........可是還有一通電話未打..... -_____- (曾小姐招牌咀臉)

實不相瞞我在美國講長途電話常常達三四小時之久,那時一整天躺在Barnes & Nobles 的沙發上,講得電話卡都用光了,還不是我的電話卡,而且英國的電話費很貴呢﹗回來以後我都堅持打給他。

不過那樣每星期一通三四小時的電話,在香港就太奢侈了。再加上已經踏入了冬眠期........試問冬天有什麼比睡覺更好?運動嘛,是夏天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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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發現很久以前寫的od,那些print out是某天發狂print出來的,早已忘了。

其實不是在自己家裡找到的話,我不會知道那是我以前的od,花好久才想起od寫的是什麼事情。第一篇od寫在2000年尾,四年前啊,還在唸中學,以前常常用「幽幽」一詞呢。那堆日記都是用散文詩行文方式寫,像他嘛,最初的od是用來懷念他的。還找來很久以前收到的情書,忍不住凌晨三點在床舖裡爆笑。

還記得當時我有評價過那些情書嗎? 嘩,很露骨呢,怎麼會喜歡上他?現在收到這樣的信,我一定扭斷寫信人的頸。

我不是絕情,這是旁人難以理解的。

當時我跟他都是錐心裂肺的愛和痛吧,現在卻覺得可笑非常,拍戲嗎?

那個,是白痴的年代。

老了,真的老了。

2000到2004年尾,中間經歷多少個影響我一生的人?在生命裡進進出出,是過客是朋友還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當天我義無反顧的愛

現在不過紙上的幾行字

當天我是那麼誠緻的感激

現在也同樣的心胸去恨



是了,那時就是這樣寫作的。散文詩......

前陣子有朋友以崇拜的語氣,讚賞我在生命中的灑脫,該投入該回頭,沒有分差,而且做什麼事情都轟轟烈烈的,把自己燃燒殆盡,滿意地說一句無悔當初。如果他看過我以前的日記,該會明白吧?

心太軟,一下子就會溶了。後花園,可以荒蕪多少次?



心夠細的話,你會明白。





那時的文筆比現在好多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有些描述是不錯的:

(不小心修改了一點點)

1.

角落裡 冷冷的

或許還有牠的餘香

而我終究孤單一人



牠跟很多個某人

只是生活中的過客

闖進來 又走了



但我永遠不會忘記

有這麼一天

一隻孤獨的黑飛蛾

被客廳幾朵粉紅百合吸引

最後因百合凋零

而被琉璃瓦外的繽紛世界攝走



2.

讓眼淚倒流

苦澀吞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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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心,為什麼常常這樣痛?

Friday, November 26, 2004

豪裝

很久以後終於換了od layout,我始終跟計算機先生不是好朋友,而且呢計算機符號學嘛.......不是我杯茶。
封面是在表妹的房間拍的。今年五月尾,英國牛津還是很冷,從熱情如火的美國奧蘭多來到冷漠的英國牛津,要適應的又豈止時差?那天是我來到英國的第五天,延續離開美國前每兩天搬一次家的傳統,辛辛苦苦才從Brooks University宿舍搬到表妹的家,原因嘛.........不說了。在Brooks的宿舍很冷清,沒朋友沒行李,身上就那麼一本倫敦旅遊指南和幾件衣服,邊睡邊發抖(好冷呀﹗);在表妹家裡還是冷,倚牆而睡,好幾天連被都沒有。到英國那段時間那可能是唯一一天的好覺,天氣不是太冷,醒來的時候臉上暖暖的,英國也有陽光的呀﹗張開眼,窗外的景色也是那麼的漂亮,彷彿身在童話故事公主的古堡,剛剛有人策馬而過,是嗎?
那照片就是窗外的景色,很喜歡。
說來呢,回香港前發生的事,還有很多值得記下的,考完試後希望可以再寫寫吧。

而entry的襯底,也是很喜歡的一幅畫。取自韓國電影《觸不到的戀人》的官方網站,那時候韓國電影還未流行呢,要很小家的到百老匯電影中心看,跟誰嘛,已經忘了。這齣戲我喜歡得把整張原聲大碟download下來(不知為何沒有賣),那時還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這張畫是男主角為女主角所畫的dream house圖,女主角看到時是男主角的朋友在興建這所房子,男主角已經不在了。不過男主角所住的房子已經是我的dream house了,起在岸邊,潮退的時可以踢泥漿足球。房子每道牆近地下的半米都是玻璃,睡覺是可以看到海邊的景色。Dream house 啊﹗

我追求的生活從來沒有豪裝,碧桂園、祈福新村,什麼複式單位、水晶吊燈我都不喜歡。
生活,不是簡簡單單就好嗎?

怪人

我賜名為怪人的朋友,當然不是普通的怪。
怪人,是我幾年來見過最怪的人,有點哲學家的神經質和詩人的多愁善感。總之,很怪。
這位哲學小朋友,我早前已經提過。詳情參考《我殺人了》od。
因為present多點機會跟他面談,才真正了解他的怪。他「要幾個一齊先可以睇晒圖書館啲書」一言,早已膾炙人口(問題是我們為什麼要為一個present看完圖書館的書?)。
太陽底下,鑊鑊新鮮鑊鑊金。
present說過了,不太好。得個b-,y小姐present後已經大發脾氣,我當然不會收e-mail後還去跟她談感想送死,才沒那麼笨。反而是這位小朋友非常自責,send了兩封e-mail給我們,先道歉說自己有家庭問題影響,忘記對白的而且確是大錯,又乞求我們原諒他(「乞」這個字已經用得不夠準,實情比乞還要卑躬屈膝)。最後說我們都不會原諒他的了,以後也不會跟他同組云云。我看呆了。
click下一封。
下一封e-mail是tietie send來的:
"Wrong"? A B-range grade is very respectable, Queenie--at least from me--so I hope you aren't too disheartened. I enjoyed your work, in fact.
真好笑。立刻想forward給小朋友和y小姐,發現小朋友還送了另一個e-mail來(對不起,題目太長的e-mail我都不會太留意,以為是學校的垃圾announcement)。
如果告訴我他以前或現在仍然,有打算自殺,我不會奇怪。
把兩封e-mail print出來想好好寫封回信,還沒回家就收到他的電話:「明天有空嗎?」
最後約了今天吃早餐。
以為他想要道歉是很正常的假設吧。
我晚了十分鐘,他告訴我太餓已經吃了早餐。坐了大半小時,他跟我說文解字說簡化體,present一概不提,像那兩個e-mail不過是個錯誤。天呀,這今次不就成約會了嗎??想起已經有一整年沒有跟男子約會了,豈能就此打破齋砵??﹗﹗?﹗
對,你很有修養、知識淵博,但我今天來不是學術討論呀........二話不說轉話題:
q:對了,說回那個present
怪:呀,對了.........那個present(就像已經忘記有present那一回事)
q:呀,其實你不用那麼緊張
怪:那個present,其實你覺得怎麼樣?(眼裡綻發的光芒,像那個present是他最心愛的男人/女人一樣,沒騙你的,他連港姐笑容也收了九成九)
q:呀,就是完了嘛..........還想什麼...................(怪仍然是亮晶晶眼看著我,那我...........再多說點吧)就是做得不太好嘛,但大家都有責任的,所以,算了吧。況且,我從來沒有生你的氣。


就這樣他才放過我。
你可不要以為他對我有什麼企圖啊,他可連什麼尊重老人家也不知道呀。我們一道上課,他可以走在我五步之前飛也的衝回班房(當時十時二十分)。心想:我吃你麼﹗
然後下課離開班房我們還在談天,一步出班房看見同班同學,他連我的問題都沒答就跟他的女同學們聊天,於是我走了。



怪人這個名字,沒有錯配吧﹗
我可真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no clue......................

該覆他e-mail嗎? 不會自殺的吧..........


p.s. 特意跟y小姐提起怪人的e-mail,她說沒有回覆,態度..............冷淡,得過份。這不是一個人應有的態度,這樣剖心切腹的真情告白,得到的就是這麼一點嗎?唯一唯一這點,我無法忍受。
涼薄呀,涼薄呀..............人情紙薄。
就這麼一件事,把這個人看清了。

Thursday, November 25, 2004

書蟲?書城?

想說的蠻多,分成幾篇。
先說點無關痛癢的。
幾星期前回深圳散佈謠言說大陸有本高水平的雜誌《書蟲》一見難忘,還騙了曾小姐讓她也想買本來看。兩天前無聊逛三聯發現真名應為《書城》。oh.......對不起嘛,年紀大機器壞,都有「書」字,對了一半,不是嗎?
《書城》依舊是一本高水平的文學雜誌,當然讀者也需忍受大陸作家「的、了、麼,派街坊」的特色。暫只看了 《Talk of Towns 城市》那一欄,由四位分別來自波士頓、香港、北京和成都作家寫的小品,非常具地區色彩。波士頓的michael moore、香港的《金枝欲孽》都非常貼身,成都帶來的是紐約大都會的氣息,北京卻保留著古都的文人風雅。
喜歡北京作家杜麗的小品,題為《秋風起兮》:
(讓朋友看這篇小品,他竟二話不說拿出電子辭典,查「兮」字此處的意思。怪人,我讓他看《書城》,他跟我從雜誌中找例子談簡化字)
「周南風是一個不世出的奇才,他的古琴實在是美輪美奐,人也是其淡如菊,既平和又狂狷、既澹然又孤介。他獨自生活,像個奇跡(q:為什麼獨自生活就是奇跡?獨居老人邨豈不奇跡處處?)。從上大學起,二十年多了,他堅守他的青春(q:如何?像守節一樣?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像堅守一種信念。在p大,熙熙攘攘的校園裡,他就像一個不小心來到地球的外星人。不過,我倒覺得他像是關漢卿自稱的那種「銅豌豆」,蒸不爛、煮不熟、捶王扁、炒不爆,堅持做他自己。這是,雨停了,植物世界的各種氣息傳過來,琴聲如訴,高山流水,「城」彷彿是一個遙遠遙遠的存在,一時間大家都靜默不語了。」


「像一個不小心來到地球的外星人」,感同身受呢﹗
想起前陣子一位唸dgc的朋友說的一段話:
「在外邊工作這麼久,每天十多小時呆在電腦前,日復日月復月,好無聊呀﹗再者電腦軟件可塑性低,軟件功能就這麼多,你能夠怎樣?這跟文字不一樣啊,文字的世界多大,沒有框架呀﹗」
有點可惜呢,情況應該像人家聽到我大大聲聲說自己不喜歡翻譯一樣吧,是個叛徒。很想幫動畫創作說點什麼,但礙於喜歡文學,是個語言人,又不由得完全同意,當下只好為之語塞。
文字世界大,因想像空間大。
Our senses can deceive us but one thing we can be certain:
Cogito ego sum / I think, therefore i am / 我思故我在
對不起,我向來敬拜笛卡兒 (Rene Descartes)。
好想念上年教我哲學的耶穌啊.......

Monday, November 22, 2004

re-U

唔開心o既唔講lu,況且已經發生左。
星期六好開心,番左黎咁耐終於都可以同出生入死o既國事人re-U。(因為我之前死都唔肯同d老鬼一齊去7.1,又無去到廿周年飯,唔鍾意o個d應酬野)
我地十二個人包左一圍蛇宴,全靠日日先生o係工聯會做先有位同咁o既優惠。好耐無見過佢地呢,有好幾個真係番左黎咁耐都無見過。不過阿暉好狗,明明話黎最後又放飛機話自己無應承到。我唔知啦,佢地點約我唔知,我地十一個人食埋佢o個份夾埋o個份錢都ok o既。
工聯會o既蛇宴其實唔係特別好食,我本身唔係特別鍾意食蛇,次次食蛇羹都唔識分蛇絲同肉絲(老實啦,究竟有咩分別?),仲有咩山瑞,真係嚇死我。全程都好趕,未坐底佢地已經分緊蛇羹俾我地,仲有兩窩添﹗食食食食,係個白鱔最好味,非常肥美呢,我食左五六舊。我都無咩食野,掛住同佢地講野。
六點半食到七點半已經俾人趕,八點半有下場喎。咁我地唯有又去下場啦,平時七點半都未食飯啦係咪先。本來上左間o係對面o既cafe,但係太靜,我地呢班人實在唔襯個環境,於是佢地聽我話跟我去second home。其實我唔係太識路,但係唔知點解次次都有人信我,感覺好似劉邦,唔知點解有班傻佬會跟住佢。
second home真係好舒服,加上我地多人可以分倒自己一個partition,有兩張沙發又有個茶几仔,我當然一馬當先攬住個有三個人咁大o既cushion。mocha幾好飲呢,下次要試下ice mocha同ice mint chocolate呢,因為好靚好大杯。花果茶就真係唔得啦,藍莓同橙一樣色一樣味o既。
張沙發呢,真係舒服到,坐左落去就即刻爽晒想訓覺。日日o既女伴坐o係我隔離,加埋阿山,我地三個女人係咁講。佢地都係好有想法o既女仔,我地傾左好耐香港文化、浸會、cultural literary、書會等等o既野,講到好灰咁,佢地好似好睇唔過眼香港無文化、homogenity,我想諗下有咩辦法可以改變香港人o既價值。其實martha講完polysystem之後,我一直都o係度諗點樣可以將文化推向香港人價值入面o既中心呢?
好鍾意呢種感覺。只有同佢地一齊先可以完全無warm-up,都可以流暢咁深入探討呢d問題,我最恨最恨就係呢一樣野,好痛快呀﹗
傾都口都無力我地就停左一陣,阿女伴同日日交換口型(女:{下為口型}你想唔想同queenie坐呀?日日:{都係口型}好呀﹗),佢地兩個就換左位,無啦啦日日坐左o係我隔離。我真係唔明佢地兩個係咩關係,阿女伴又唔係唔知我同日日之前d野o家喎.......耐人尋味。
其實我同佢無咩講,又唔明佢無咩野問我喎,為左少d dead air (我左面係佢,右面就係落地玻璃窗啦) 我唯有不斷問佢野。佢竟然話呀女伴係佢老伴,唔係女朋友。我真係唔知阿女伴聽倒會有咩反應,席上有邊個人唔係當佢地一對?老伴,人地肯同你一齊,你仲夠膽咁多野講?
唉,不過兩個都係咁啦。d新時代o既男女關係,我都係唔明o家啦。
日日講左句野:「我、阿stan同你,都係有排搞o家啦。」
我諗佢做左太多錯誤o既假設,所謂三個人o既事,一直都只有佢一個。
anyway,見倒佢地真係好開心,好懷念呢種感覺。
love you guys,希望你地個個都有好發展啦﹗﹗

嗚呼哀哉

終於都等到present個成績
哈,同上年一樣。
我諗佢其實幾介意阿tin唔記得d lines,一開頭就話disappointing。都幾過份o家.....因為要拿番本書黎睇。同埋有considerable overlap in questions所以令人hard to follow。
唔知,我睇e-mail o個一下個頭「嘭嘭聲」咁,好痛,剩係想快d睇完佢。睇完我都覺得唔明咁.......其實係咪我地planning plan得唔好呢?係咪d questions 本身set得有問題?或者我地將太多重點放o係performance度,而groupmates無認真討論過d 問題?其實我都係認為一堂咁少時間只係講一個theme會好d,依家講左兩個,可能真係會無focus。或者講o既野太多會令人食唔倒。
我好想evaluate究竟出現左咩問題,下次唔好再犯。
幾好笑,tietie上堂講到我好似懶勁咁,其實我一直都唔係擰高分。
詛咒......
究竟係咪group work對我黎講先係詛咒?
算啦,上佢d堂一向都唔係為左擰高分,我係因為佢勁、佢harsh,我先會死死地氣跟佢o既........
可憐o既present,你安心咁去啦。
嗚呼哀哉﹗
p.s. drama 功課已經做完,要將我o既注意力集中o係第二d野上面先.....做咩好呢..............

Friday, November 19, 2004

有錢人

上個星期六同阿嘉食飯,佢陪我去考cre 途中,我講左d 咁o既野:
q:其實我地呢個階層都幾得意。
k:點解?
q:因為我地係中產,又唔係最窮連飯都無得食,又唔係最有錢幾萬食一餐。亦都因為咁,我地比較有危機感,知道努力有機會可以爬上去,知道唔小心真係會跌落深淵永不超生。但係我地下面同上面o既人都唔係,因為你太窮,你就覺得自己根本完全無機會向上爬,上層價值對你黎講太遙遠;相反如果你係上層,你所擁有o既野太多,存款數字咁多個零,你又點會諗無零o個陣會點?衰極都有個譜啦﹗

其實唔知係咪真係咁o家呢?阿嘉講佢實習o既趣事/苦況,我地同時感嘆自己o既世界太細,有好多野我地都未見識過。對於上層同下層人仕o既想法,我真係一概不曉,唔知好有錢同好窮o既人o既生活係點o家呢?
去左"someone's gonna do it. why not u?"(後尾睇番個廣告,真係覺得佢地d氣有幾分似)o個個follow-up talk。其實我本身諗住會多人d,part time 喎,而且佢講到明俾錢你賺,應該有好多香港人仆倒去o家?
我仲以為太子大廈離中環地鐵站好遠,係咁由學校飛出去,點知.....oh...一出就係..........咪o係文華隔離。一上到三樓就見兩位姐姐o係度睇個平面圖搵bookazine,八卦問佢地:「你地都係黎聽talk呢?」

姐2(<--square):係呀。你係咪讀緊書o家?
q:係呀。
姐2:我地poly o家。
q:啊,我bu o家.......(過左一陣)你地讀marketing o家呵?
姐2:(超驚訝狀)下?你點知o家?我地有marketing刻住o係個額頭度咩?
..................估你地讀marketing 都好正常姐,唔通估你讀醫咩,再加上係poly.....

於是乎我地三個人好低b咁行左個圈,發覺間死人野原來o係水牌後面,而且已經有大約十個好似大學生咁o既物體坐左o係兒童圖書角o個度,仲發現左why not you同佢個fans。
一如以往,佢一開始就問我地有無問題,我好想問:「你有無問題成日問我地有無問題?」咩都唔知就問,我真係會問好多野:你間公司做咩?買咩書?點解要買呢d書?target邊個?d書講咩?個parttime做咩?幾時做?幾時開始?有無training?........

佢好快就o係度偷笑,又話d香港學校都係唔會問問題o家啦,上次開talk都要講左成個鐘先有人夠膽舉手云云。原來佢想我地sell佢d home-learning o既書,仲係要一setset 咁sell,一set要成三千幾。最估唔到o既係,敵人 阿米老鼠set竟然要五萬幾﹗﹗﹗仲要幾好賣添喎﹗五萬蚊一set書,我帶佢去orlando disneyworld 唔好?仲平添呀,五萬蚊唔係旺季夠一家大細包機票玩五日住埋disney酒店啦﹗﹗有錢都唔係咁用呀嘛..........米老鼠又唔會跳出黎同你個仔玩,駛唔駛五萬呀﹗
不過又係唔係咁難理解呢?其實我星期六番工o個個kids' gallery小朋友平均每月都要交二千蚊o家喎........如果三千蚊一set書用幾年,d家長仲係話時話會覺得幾抵。最緊要講到依家個教育制度有幾唔店,用左呢套自學書有幾好...blahblahblahblah.......我又覺得佢地會信。anyway,我仲未睇過d書,唔知有幾好呢?home-learning books去到大學都仲有喎.........

佢又用高薪引誘我地,話如果你為左錢咁就岩,parttime都係為左咁姐,事情就係:
(無時間限制,無限制時間番工)
有commission分(好似話有10%,即係每賣一套有三百)
賣倒二百五十set送免費來回機票去美國+包食住
賣倒五百set現金二十五萬幫你交埋稅送去你戶口

平均新仔一個星期可以賣兩set,top sales就二百。我唔知幾時先可以sell倒500set呢?俾咁多錢我都唔知點算.........最鍾意佢有training,教你點sell野。我其實最想學你d,好想靠why not you呢個機會,睇下自己係咪可以從商,因為對marketing都有d興趣。
anyway,我會sign-up 見步行步。又唔駛買書又唔駛簽野,佢最多都係欺騙我d時間,我都仲有少少青春可以浪費,唔緊要。

龍應台

ryu send我的,很喜歡這篇文章呢。我的觀點跟他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想那些共同感受,就是香港的特色吧.........
香港,你往哪裏去﹖ /文﹕龍應台


對香港文化政策與公民社會一點偏頗的觀察

到 稅 務 局 繳 完 了 稅 , 下 樓 時 覺 得 特 別 神 氣 , 從 此 以 後 多 了 一 重 身 分 ﹕ 香 港 的 納 稅 人 。 寫 這 篇 文 章 , 就 是 在 盡 一 個 香 港 納 稅 人 的 義 務 , 當 然 , 也 是 權 利 。

從 稅 務 大 樓 出 來 , 橫 過 幾 條 大 道 就 可 以 到 石 水 渠 街 , 我 要 到 那 兒 買 一 把 野 薑 花 。 窄 窄 的 石 水 渠 街 是 一 個 露 天 市 場 , 擠 擠 攘 攘 的 , 人 情 味 十 足 。 鞋 店 前 放 着 幾 個 水 桶 , 火 百 合 、 滿 天 星 、 野 薑 花 , 隨 興 地 「 扔 」 在 裏 面 , 愛 買 不 買 。 海 產 店 前 一 攤 一 攤 的 鮮 活 漁 貨 。 一 隻 巴 掌 大 小 的 草 蝦 蹦 到 隔 鄰 的 一 籠 青 翠 的 菠 菜 上 , 又 彈 到 地 面 ﹔ 嚇 了 一 跳 的 家 庭 主 婦 將 牠 撿 起 , 笑 瞇 瞇 交 還 給 魚 販 。 腆 着 肚 子 的 屠 戶 高 舉 着 刀 , 正 霍 霍 地 斬 肉 ﹔ 千 錘 百 鍊 的 砧 板 已 經 凹 成 一 個 淺 盆 。 駝 背 的 老 太 太 提 着 菜 , 一 步 一 步 走 在 人 群 裏 , 雖 然 擁 擠 不 堪 , 她 不 慌 不 忙 , 顯 然 腳 底 熟 悉 每 個 地 面 的 凹 凸 , 眼 裏 認 識 每 個 攤 子 後 面 的 鄉 親 。

野 薑 花 聽 說 來 自 南 丫 島 的 水 澤 裏 。 我 買 上 一 大 把 , 抱 在 懷 裏 , 搭 上 開 往 石 塘 嘴 的 老 電 車 , 一 路 叮 叮 噹 噹 晃 回 西 環 。

三 件 事 串 成 一 條 公 民 教 育 考 題

如 果 我 是 香 港 的 公 民 教 育 老 師 , 我 會 出 這 麼 一 個 考 題 ﹕

中 區 警 署 十 七 棟 古 意 盎 然 的 歷 史 建 築 要 交 給 地 產 商 開 發 。 灣 仔 的 石 水 渠 街 露 天 市 場 要 拆 除 , 古 老 「 印 刷 一 條 街 」 利 東 街 要 拆 除 , 灣 仔 老 街 市 要 拆 除 ??舊 的 , 老 的 、 矮 的 建 築 , 狹 窄 的 擁 擠 的 老 街 老 巷 , 要 讓 位 給 玻 璃 和 鋼 筋 的 摩 天 大 樓 , 變 成 昂 貴 的 公 寓 大 樓 或 者 寒 光 懾 人 的 酒 店 商 廈 。

西 九 龍 文 娛 區 的 競 標 廠 商 紛 紛 提 出 了 規 劃 , 毫 無 意 外 地 , 全 是 地 產 財 團 。 標 書 指 定 要 有 的 四 個 博 物 館 、 三 個 表 演 廳 , 地 產 商 正 在 進 行 全 球 性 的 合 縱 連 橫 、 做 如 火 如 荼 的 宣 傳
。 香 港 的 報 紙 突 然 每 天 都 是 國 際 美 術 館 的 長 而 拗 口 的 名 字 。
同 時 , 公 民 教 育 委 員 會 製 作 了 一 個 宣 傳 短 片 , 《 心 繫 家 國 》 。 中 華 人 民 共 和 國 的 國 歌 配 上 溫 馨 動 人 的 畫 面 , 每 天 在 新 聞 報 道 前 播 出 。 精 心 包 裝 的 愛 國 教 育 在 悄 悄 進 行 中 。


請 指 出 , 以 上 看 起 來 互 不 相 關 的 三 件 事 , 隱 藏 着 什 麼 內 在 的 關 聯 ﹖ 試 從 三 件 事 中 看 出 香 港 的 文 化 政 策 及 公 民 社 會 的 發 展 狀 態 。

「 中 環 價 值 」 壟 斷 香 港 價 值

香 港 宣 傳 自 己 的 標 語 是 ﹕ 亞 洲 的 國 際 都 會 , Asia's world city 。 這 個 自 我 標 榜 沒 錯 , 觀 光 客 所 看 見 的 香 港 也 是 這 樣 一 個 面 貌 ﹕ 地 面 上 有 高 聳 入 雲 的 大 樓 、 時 髦 精 美 的 商 店 , 地 面 下 是 四 通 八 達 的 運 輸 密 網 、 人 定 勝 天 的 填 海 技 術 。 看 得 見 的 是 名 牌 銀 行 林 立 , 貨 櫃 碼 頭 如 山 , 看 不 見 的 是 精 細 複 雜 的 金 融 制 度 , 訓 練 有 素 的 專 業 人 才 , 清 廉 效 率 的 政 府 、 法 治 的 管 理 。

國 際 上 所 看 見 的 , 以 及 香 港 人 自 己 所 樂 於 呈 現 的 , 就 是 這 樣 一 個 香 港 ﹕ 建 築 氣 勢 凌 人 、 店 舖 華 麗 光 彩 、 英 語 流 利 、 領 口 雪 白 的 中 產 階 級 在 中 環 的 大 樓 與 大 樓 之 間 快 步 穿 梭 。 也 就 是 說 , 中 環 代 表 了 香 港 , 「 中 環 價 值 」 壟 斷 了 、 代 表 了 香 港 價 值 ﹕ 在 資 本 主 義 的 運 作 邏 輯 裏 追 求 個 人 財 富 、 講 究 商 業 競 爭 , 以 「 經 濟 」 、 「 致 富 」 、 「 效 率 」 、 「 發 展 」 、 「 全 球 化 」 作 為 社 會 進 步 的 指 標 。

外 面 的 人 走 在 中 環 的 大 道 上 , 仰 着 脖 子 欣 賞 高 樓 線 條 的 炫 麗 , 不 會 看 見 深 水 埗 街 上 那 些 面 容 憔 悴 、 神 情 困 頓 的 失 業 工 人 , 或 是 多 年 住 在 觀 塘 和 元 朗 卻 從 沒 去 過 中 環 的 新 移 民 婦 女 。 外 面 的 人 守 在 尖 沙 嘴 海 濱 星 光 大 道 上 等 候 驚 天 動 地 的 煙 火 表 演 , 不 會 想 到 , 香 港 近 七 百 萬 人 中 有 一 百 四 十 五 萬 人 活 在 貧 窮 線 下 , 有 很 多 很 多 的 獨 居 老 人 像 雞 鴨 一 樣 長 年 住 在 籠 子 裏 ﹔ 不 會 想 到 , 這 個 「 亞 洲 的 國 際 都 會 」 在 貧 富 不 均 的 指 標 上 高 居 世 界 第 五 , 與 智 利 、 墨 西 哥 、 哥 斯 達 尼 加 、 烏 拉 圭 同 流 。 外 面 的 人 不 會 想 到 , 姿 態 矜 持 而 華 貴 的 中 環 其 實 只 是 香 港 眾 多 面 貌 中 的 一 個 而 已 。
這 樣 的 敘 述 , 其 實 也 不 正 確 , 因 為 我 很 快 就 發 現 , 香 港 裏 面 的 人 , 也 有 許 多 人 看 不 見 中 環 以 外 的 香 港 , 也 把 「 中 環 價 值 」 當 作 唯 一 的 價 值 在 堅 持 。

拆 , 拆 , 拆

九 龍 城 寨 , 調 景 嶺 , 早 就 拆 了 。 因 為 九 龍 城 寨 和 調 景 嶺 骯 髒 、 混 亂 、 擁 擠 , 用 「 中 環 價 值 」 來 衡 量 , 代 表 了 令 人 羞 恥 的 「 落 後 」 。 九 龍 城 寨 和 調 景 嶺 所 凝 聚 的 集 體 記 憶 與 歷 史 情 感 , 是 掃 進 「 落 後 」 的 垃 圾 堆 裏 一 併 清 除 的 。 >
旺 角 的 朗 豪 酒 店 剛 剛 落 成 。 龐 大 的 建 築 體 積 坐 落 在 窄 窄 的 上 海 街 上 , 高 牆 效 應 使 上 海 街 上 的 人 變 得 非 常 微 小 , 彷 彿 老 鼠 爬 在 牆 角 下 。 啟 德 機 場 移 走 之 後 , 九 龍 的 建 築 限 制 改 變 , 朗 豪 預 告 了 九 龍 將 來 的 面 貌 ﹕ 九 龍 也 將 中 環 化 。

灣 仔 的 Mega Tower 酒 店 也 是 地 產 商 一 個 巨 大 的 建 築 計 劃 , 如 果 通 過 , 意 味 着 灣 仔 老 街 老 巷 老 市 場 的 消 失 , 老 鄰 居 老 街 坊 的 解 散 ﹔ 意 味 着 原 本 濃 綠 成 蔭 的 老 樹 要 被 砍 除 , 栽 上 人 工 設 計 出 來 的 庭 園 小 樹 , 加 棚 加 蓋 鋪 上 水 泥 , 緊 緊 嵌 在 大 樓 與 大 樓 之 間 。 >

Bauhaus 風 格 的 老 街 市 要 被 拆 除 , 藍 色 的 老 屋 要 被 拆 除 , 石 水 渠 街 的 老 市 場 要 被 拆 除 , 中 區 警 署 的 歷 史 建 築 群 , 包 括 域 多 利 監 獄 , 要 交 給 地 產 商 去 「 處 理 」 , 讓 他 們 建 酒 店 商 廈 。 更 多 的 酒 店 , 更 多 的 商 廈 , 更 多 的 摩 天 大 樓 , 像 水 淹 過 來 一 樣 , 很 快 要 覆 蓋 整 個 香 港 。

祖 母 的 日 記 能 招 標 嗎 ﹖

來 香 港 一 年 , 有 很 多 的 驚 訝 , 但 是 最 大 的 震 驚 莫 過 於 發 現 , 香 港 政 府 對 於 香 港 歷 史 的 感 情 竟 是 如 此 微 弱 。 讓 我 們 看 看 中 區 警 署 。 就 藝 術 而 言 , 中 區 警 署 建 築 群 的 風 格 代 表 了 殖 民 時 代 的 美 學 , 在 香 港 已 經 是 「 瀕 臨 絕 種 」 的 稀 有 建 築 。 就 歷 史 而 言 , 域 多 利 監 獄 當 年 監 禁 過 反 清 的 革 命 志 士 , 也 殘 害 過 反 日 的 文 人 。 是 否 監 禁 過 孫 中 山 , 史 學 家 還 在 辯 論 ﹔ 即 使 將 來 證 明 沒 有 , 辯 論 的 過 程 本 身 也 已 經 為 歷 史 添 加 了 重 量 。 而 即 使 沒 有 孫 中 山 , 難 道 戴 望 舒 的 獄 中 血 淚 還 不 足 以 使 這 個 監 獄 不 朽 嗎 ﹖

獄 中 題 壁

如 果 我 死 在 這 裏
朋 友 啊 , 不 要 悲 傷
我 會 永 遠 地 生 存
在 你 們 的 心 上 … …
當 你 們 回 來 , 從 泥 土
掘 起 他 傷 損 的 肢 體 … …
把 他 的 白 骨 放 在 山 峰
曝 着 太 陽 , 沐 着 飄 風
在 那 暗 黑 潮 濕 的 土 牢
這 曾 是 他 唯 一 的 美 夢
1942 年 4 月 27 日

戴 望 舒 是 詩 人 , 《 星 島 日 報 》 副 刊 編 輯 , 因 宣 傳 抗 日 而 被 日 人 於 1942 年 春 天 監 禁 於 域 多 利 監 獄 。

除 了 戴 望 舒 之 外 , 還 有 多 少 可 歌 可 泣 的 歷 史 深 埋 在 域 多 利 監 獄 裏 ﹖ 牢 房 裏 頭 若 是 江 洋 大 盜 , 他 可 能 突 顯 了 香 港 的 治 安 史 ﹔ 若 是 因 貧 困 而 犯 罪 的 升 斗 小 民 , 他 就 呈 現 了 香 港 的 底 層 庶 民 生 活 史 ﹔ 若 是 飢 寒 交 迫 的 非 法 移 民 , 他 就 刻 劃 了 香 港 顛 沛 流 離 的 遷 徙 史 ﹔ 若 是 屈 打 成 招 的 政 治 犯 , 他 就 為 帝 國 主 義 的 殖 民 史 押 上 了 筆 錄 。

每 一 個 牢 房 、 每 一 面 牆 , 都 是 香 港 史 的 證 物 。 我 敢 說 , 域 多 利 監 獄 裏 的 每 一 塊 磚 都 是 濕 的 , 因 為 它 滲 透 了 香 港 人 的 母 輩 祖 輩 的 淚 水 和 嘆 息 、 香 港 人 集 體 的 創 傷 和 榮 耀 。 政 府 哪 裏 有 權 利 把 它 交 給 地 產 商 去 「 處 理 」 掉 ﹖ 你 會 把 祖 母 手 寫 的 日 記 本 拿 去 招 標 出 售 嗎 ﹖

監 獄 是 要 保 留 的 , 政 府 說 , 但 是 環 繞 監 獄 的 很 多 其 他 老 建 築 , 不 是 太 珍 貴 。 或 許 , 但 是 , 請 問 , 做 過 完 整 的 歷 史 調 查 嗎 ﹖ 認 真 問 過 市 民 的 想 法 嗎 ﹖ 歷 史 建 築 的 文 化 價 值 若 是 真 正 被 重 視 , 為 什 麼 我 們 只 聽 見 「 經 濟 效 益 」 四 個 字 ﹖ 監 獄 的 歷 史 意 義 若 是 真 正 被 珍 惜 , 你 可 能 把 它 和 周 邊 環 境 截 斷 , 讓 它 孤 伶 伶 地 站 着 , 被 高 聳 逼 人 的 酒 店 和 商 廈 包 圍 ﹖

如 果 我 是 … …
作 文 題 目 ﹕ 如 果 中 區 警 署 建 築 群 是 在 台 北 , 我 會 怎 麼 做 ﹖
如 果 我 是 文 化 局 長 , 我 會 馬 上 成 立 一 個 專 案 小 組 進 行 這 幾 件 事 ﹕

1. 對 市 長 和 財 長 進 行 說 服 ﹕ 歷 史 記 憶 是 市 民 身 分 認 同 的 護 照 , 使 一 個 群 體 有 別 於 他 人 的 感 情 印 記 。 而 文 化 保 存 是 一 個 城 市 的 命 脈 , 與 經 濟 發 展 也 可 以 並 行 不 悖 。

2. 對 十 七 棟 建 築 的 每 一 棟 進 行 深 度 多 元 的 歷 史 調 查 。 以 域 多 利 監 獄 為 例 , 委 託 歷 史 學 者 開 啟 所 有 監 獄 檔 案 , 研 讀 每 一 個 個 案 , 書 寫 域 多 利 監 獄 史 。 透 過 對 政 治 犯 、 冤 案 、 犯 罪 紀 錄 、 懲 罰 與 感 教 制 度 演 變 等 等 的 研 究 , 香 港 與 中 國 近 代 史 以 及 英 帝 國 殖 民 史 血 肉 相 連 的 一 頁 可 能 有 嶄 新 的 視 野 出 現 。 如 果 資 料 夠 豐 富 , 甚 至 思 考 成 立 監 獄 博 物 館 , 譬 如 墨 爾 本 的 監 獄 博 物 館 就 是 那 個 城 市 最 辛 酸 、 最 動 人 的 一 個 歷 史 博 物 館 。

十 七 棟 建 築 , 就 是 十 七 種 最 疼 痛 、 最 深 刻 、 最 貼 近 香 港 人 心 靈 的 香 港 史 。 以 後 每 一 個 跟 着 老 師 進 去 走 一 遍 的 小 學 生 , 都 會 從 一 塊 磚 裏 頭 看 見 自 己 的 過 去 , 從 而 認 識 自 己 的 未 來 。

3. 向 企 業 及 大 眾 募 款 , 發 起 認 養 古 蹟 運 動 , 成 立 國 民 信 託 基 金 。 大 企 業 可 以 捐 巨 款 , 小 市 民 可 以 「 一 人 一 百 塊 」 做 古 蹟 之 友 。 基 金 用 來 修 復 古 蹟 , 同 時 作 為 永 續 保 護 以 及 管 理 經 營 之 用 。

如 果 我 不 是 決 策 官 員 而 是 個 小 市 民 , 那 麼 我 會 用 盡 力 氣 發 起 公 民 反 抗 運 動 , 串 連 所 有 的 非 政 府 組 織 — — 環 保 團 體 、 消 費 者 團 體 、 小 學 家 長 會 、 被 虐 婦 女 保 護 協 會 、 勞 工 權 益 促 進 會 、 文 史 工 作 室 、 青 年 義 工 … … , 包 括 國 際 組 織 ﹔ 我 會 結 合 所 有 大 學 的 歷 史 系 、 建 築 系 、 城 鄉 研 究 、 都 市 計 劃 、 景 觀 系 所 以 及 教 育 學 院 將 來 要 為 人 師 者 的 學 生 和 教 授 們 , 與 政 府 進 行 長 期 的 抗 爭 。 我 會 靜 坐 、 示 威 、 遊 行 。 我 會 不 間 斷 地 投 書 給 本 地 和 國 際 的 媒 體 , 我 會 向 聯 合 國 教 科 文 組 織 求 援 , 向 國 會 議 員 申 訴 ﹔ 我 會 尋 找 律 師 探 討 控 告 政 府 的 可 能 。

最 後 , 告 訴 你 我 最 後 會 做 什 麼 ﹕ 我 會 用 選 票 把 不 懂 得 尊 重 文 化 、 輕 視 自 己 歷 史 的 政 府 選 下 去 , 換 政 府 。 但 是 香 港 的 政 府 是 不 能 換 的 , 因 為 沒 有 普 選 。

西 九 龍 ﹕ 為 誰 而 建 ﹖

香 港 政 府 不 僅 止 將 充 滿 歷 史 記 憶 的 老 區 交 給 財 團 去 開 發 , 空 曠 的 新 地 同 樣 放 任 財 團 去 發 展 。 西 九 龍 簡 直 就 可 以 直 接 寫 進 文 化 政 策 的 教 科 書 當 作 負 面 教 材 範 例 。 香 港 核 心 區 最 後 一 塊 濱 海 的 鑽 石 地 帶 , 如 果 講 明 要 做 商 業 開 發 , 靠 賣 地 賺 錢 , 也 就 罷 了 , 可 是 政 府 說 , 這 將 是 文 化 項 目 , 要 有 四 個 博 物 館 , 三 個 表 演 廳 等 等 , 要 在 文 化 上 建 設 香 港 。

要 建 設 一 個 文 化 的 香 港 , 是 不 是 先 要 知 道 香 港 有 什 麼 , 缺 什 麼 , 哪 裏 強 , 哪 裏 弱 ﹖ 在 招 標 之 前 , 起 碼 有 幾 十 個 非 做 不 可 的 研 究 調 查 ﹕

譬 如 藝 術 教 育 整 體 研 究 ﹕ 香 港 的 教 育 制 度 裏 有 多 少 藝 術 教 育 ﹖ 與 國 際 評 比 如 何 ﹖ 藝 術 教 育 缺 哪 一 環 ﹖ 香 港 人 希 望 自 己 的 下 一 代 有 怎 樣 的 文 化 素 養 ﹖ 西 九 龍 規 劃 需 不 需 要 把 青 少 年 的 藝 術 教 育 當 作 核 心 思 考 ﹖

譬 如 創 意 產 業 調 查 分 析 ﹕ 哪 一 個 產 業 在 香 港 最 具 競 爭 力 , 最 值 得 重 點 扶 植 ﹖ 如 何 扶 植 ﹖ 動 畫 是 否 已 被 韓 國 領 先 ﹖ 水 墨 是 否 有 發 展 空 間 ﹖ 設 計 是 否 是 香 港 的 優 勢 ﹖ 如 果 是 , 應 該 設 立 博 物 館 還 是 設 計 學 院 還 是 兩 者 都 不 要 ﹖

譬 如 藝 術 人 才 培 養 計 劃 ﹕ 除 了 補 助 以 外 , 是 否 應 該 有 制 度 的 變 革 ﹖ 是 否 應 該 提 升 智 慧 財 產 的 保 護 、 是 否 應 該 加 強 大 學 的 藝 術 科 系 , 西 九 龍 如 何 用 來 培 養 本 土 創 作 ??

譬 如 欣 賞 人 口 的 擴 展 ﹕ 18 歲 以 下 的 藝 術 欣 賞 人 口 有 多 少 ﹖ 什 麼 獎 勵 或 補 助 制 度 可 以 創 造 欣 賞 人 口 ﹖ 什 麼 設 施 可 以 吸 引 更 年 輕 的 藝 術 欣 賞 者 ﹖

譬 如 弱 勢 公 民 文 化 權 的 普 查 ﹕ 65 歲 以 上 的 長 者 看 什 麼 戲 、 聽 什 麼 歌 、 享 用 到 幾 成 的 文 化 設 施 ﹖ 盲 者 、 聾 人 、 單 親 媽 媽 、 同 性 戀 者 、 坐 輪 椅 的 、 精 神 病 患 、 監 獄 犯 人 、 外 籍 勞 工 、 尼 泊 爾 和 巴 基 斯 坦 的 弱 勢 族 群 、 貧 窮 線 下 的 赤 貧 者 、 赤 貧 者 的 孩 子 ??享 用 到 多 少 文 化 的 公 共 資 源 ﹖ 康 文 署 所 提 供 的 活 動 裏 他 們 的 參 與 是 幾 成 ﹖ 如 果 弱 勢 者 的 文 化 權 沒 有 被 照 顧 到 , 那 麼 西 九 龍 是 否 應 該 將 之 納 入 考 量 ﹖

譬 如 現 有 文 化 設 施 的 全 面 體 檢 ﹕ 歷 史 博 物 館 、 科 學 館 、 藝 術 館 等 等 , 現 有 多 少 參 觀 人 數 ﹖ 藝 術 教 育 效 應 評 估 如 何 ﹖ 是 否 低 度 使 用 ﹖ 是 否 浪 費 空 間 ﹖ 是 否 經 營 不 善 ﹖ 是 否 資 源 重 疊 ﹖

譬 如 2030 年 香 港 文 化 發 展 藍 圖 的 提 出 ﹕ 香 港 對 自 己 的 文 化 期 許 、 文 化 定 位 是 什 麼 ﹖ 它 所 缺 的 究 竟 是 草 根 性 質 的 社 區 兒 童 圖 書 館 、 街 坊 藝 文 活 動 中 心 , 還 是 水 晶 燈 紅 地 毯 、 一 張 椅 子 一 萬 塊 的 現 代 演 藝 廳 ﹖ 要 補 強 的 是 中 國 的 還 是 西 方 的 、 現 代 的 還 是 傳 統 的 、 本 土 的 還 是 國 際 的 ﹖

譬 如 ??

零 零 星 星 的 研 究 確 實 在 進 行 中 , 但 是 並 沒 有 整 體 藍 圖 。 好 像 掛 一 張 巨 大 的 文 化 地 圖 在 牆 上 , 將 宏 觀 的 未 來 藍 圖 透 明 疊 在 現 存 狀 態 上 , 就 可 以 清 楚 看 見 自 己 的 強 項 和 弱 點 。 西 九 龍 應 該 發 揮 什 麼 功 能 , 應 該 包 含 什 麼 設 施 , 應 該 或 不 應 該 做 什 麼 , 必 須 放 在 這 樣 一 個 宏 觀 、 前 瞻 的 藍 圖 上 去 思 索 , 才 是 負 責 任 的 規 劃 。

沒 有 全 面 的 研 究 調 查 , 沒 有 宏 觀 的 文 化 藍 圖 , 也 渾 然 不 談 香 港 的 文 化 定 位 , 就 把 西 九 龍 交 給 財 團 去 自 由 發 揮 。 財 團 怎 麼 做 呢 ﹖ 他 關 心 香 港 的 藝 術 發 展 嗎 ﹖ 他 了 解 香 港 的 文 化 潛 能 和 文 化 困 境 嗎 ﹖ 他 有 文 化 的 前 瞻 能 力 嗎 ﹖ 他 對 邊 緣 人 、 小 市 民 的 文 化 公 民 權 要 負 起 責 任 嗎 ﹖

西 九 龍 落 在 商 人 手 裏 , 於 是 我 們 就 看 見 典 型 的 香 港 商 業 操 作 上 演 ﹕ 一 個 說 , 邀 了 龐 比 度 來 開 分 店 , 另 一 個 就 說 要 與 古 根 漢 合 作 , 第 三 個 更 厲 害 , 找 來 了 「 八 國 聯 館 」 , 號 稱 要 聯 合 北 京 的 故 宮 、 芝 加 哥 美 術 館 、 俄 羅 斯 埃 爾 米 塔 日 故 宮 博 物 館 、 羅 浮 宮 和 奧 塞 、 澳 洲 博 物 館 、 英 國 維 多 利 亞 及 亞 伯 特 美 術 館 、 多 倫 多 皇 家 安 大 略 博 物 館 、 西 班 牙 普 拉 多 美 術 館 。 商 人 玩 藝 術 家 、 建 築 師 、 美 術 館 的 名 字 跟 他 們 玩 Gucci 皮 包 、 Bally 皮 鞋 、 Armani 服 飾 、 Dior 化 妝 品 手 法 一 樣 , 只 是 文 化 的 意 義 被 淘 空 。

有 沒 有 人 在 問 ﹕ 這 些 聲 名 顯 赫 的 國 際 美 術 館 進 到 西 九 龍 , 為 香 港 人 帶 來 什 麼 ﹖ 香 港 的 孩 子 會 得 到 更 好 的 藝 術 教 育 ﹖ 本 地 的 藝 術 家 會 得 到 更 多 發 表 的 空 間 、 創 作 的 資 源 ﹖ 香 港 文 化 會 從 此 紮 根 , 香 港 人 會 因 而 對 香 港 文 化 更 有 自 信 ﹖ 還 是 說 香 港 因 此 會 吸 引 法 國 人 來 香 港 看 羅 浮 宮 和 奧 塞 分 店 , 吸 引 美 國 人 來 香 港 看 古 根 漢 分 館 , 吸 引 俄 羅 斯 人 、 加 拿 大 人 、 西 班 牙 人 來 香 港 看 他 們 國 家 的 東 西 , 或 者 北 京 人 來 香 港 看 故 宮 典 藏 ﹖

西 九 龍 究 竟 是 為 什 麼 而 建 ﹖ 為 誰 而 建 ﹖ 更 核 心 的 是 ﹕ 香 港 的 文 化 藍 圖 究 竟 是 什 麼 ﹖ 人 文 素 養 的 厚 植 、 文 化 發 展 的 永 續 , 策 略 又 是 什 麼 ﹖ 如 果 對 人 文 有 關 懷 , 對 未 來 有 擔 當 , 這 些 問 題 都 是 決 策 者 不 能 逃 避 的 問 題 。

但 你 不 能 對 商 人 這 樣 要 求 ﹔ 商 人 是 為 了 賺 錢 發 財 而 存 在 , 政 府 才 是 為 了 關 懷 和 擔 當 而 存 在 。 對 香 港 的 孩 子 、 藝 術 家 、 文 化 發 展 、 城 市 前 途 有 責 任 的 , 不 是 這 些 商 人 , 是 政 府 。 當 政 府 沒 有 關 懷 和 擔 當 時 , 那 就 是 一 個 有 問 題 的 政 府 。 開 發 , 是 香 港 的 意 識 形 態 。

老 區 成 片 成 片 地 剷 除 , 新 區 不 經 思 索 地 開 發 , 財 團 老 闆 坐 在 推 土 機 的 位 子 上 指 揮 , 政 府 官 員 坐 在 冷 氣 呼 呼 的 辦 公 室 裏 微 笑 。 當 財 政 司 長 笑 瞇 瞇 地 宣 布 要 「 開 發 」 大 嶼 山 ─ ─ 建 設 刺 激 遊 樂 場 、 水 上 遊 樂 場 、 高 爾 夫 球 度 假 村 ??我 又 像 野 貓 一 樣 弓 起 背 、 毛 髮 直 豎 , 想 問 ﹕ 你 的 2030 年 城 市 藍 圖 是 什 麼 ﹖ 發 展 還 是 保 育 的 抉 擇 、 香 港 的 城 市 定 位 , 都 清 楚 了 嗎 , 在 你 把 綠 油 油 的 大 嶼 山 交 給 財 團 、 變 成 工 地 之 前 。


在 香 港 , 經 濟 效 益 是 所 有 決 策 的 核 心 考 量 , 開 發 是 唯 一 的 意 識 形 態 。 「 意 識 形 態 」 的 意 思 就 是 , 它 已 經 成 為 一 種 固 執 的 信 仰 , 人 們 不 再 去 懷 疑 或 追 問 它 的 存 在 邏 輯 。 所 造 成 的 結 果 就 是 , 你 覺 得 香 港 很 多 元 嗎 ﹖ 不 , 它 極 為 單 調 , 因 為 整 個 城 市 被 一 種 單 一 的 商 業 邏 輯 所 壟 斷 。 商 廈 和 街 道 面 貌 就 是 一 個 最 明 顯 的 例 子 ﹕ 不 管 是 又 一 城 還 是 太 古 廣 場 還 是 置 地 廣 場 , 一 樣 的 建 築 , 一 樣 的 商 店 , 一 樣 的 貨 物 , 一 樣 的 品 味 , 一 樣 「 歡 迎 光 臨 」 的 音 調 。 走 在 光 亮 滑 溜 的 廊 道 上 , 你 看 見 物 品 看 不 見 人 , 物 品 固 然 是 一 個 品 牌 的 重 複 再 重 複 , 售 貨 員 也 像 生 產 線 上 的 標 準 模 。 連 咖 啡 館 都 只 有 標 準 面 貌 的 連 鎖 店 。

如 果 僅 只 在 這 些 大 商 廈 裏 行 走 , 你 會 得 到 一 個 印 象 ﹕ 香 港 什 麼 都 有 , 唯 一 沒 有 的 是 個 性 。 大 樓 的 反 光 , 很 冷 ﹔ 飛 鳥 誤 以 為 那 是 天 空 , 撞 上 去 , 就 死 。

城 市 發 展 的 另 一 種 可 能 是 ﹕ 老 街 上 有 老 店 , 老 店 前 有 老 樹 , 老 樹 下 有 老 人 , 老 人 心 裏 有 這 個 城 市 特 有 的 記 憶 , 他 的 記 憶 使 得 店 舖 有 任 何 人 都 模 仿 不 來 的 氛 圍 、 氣 味 和 色 彩 。 如 果 不 是 老 店 , 那 麼 什 麼 都 不 怕 的 年 輕 人 開 起 新 店 , 店 裏 每 一 根 柱 子 , 柱 子 上 哪 怕 是 一 根 釘 子 , 都 是 他 性 格 和 品 味 的 表 達 。 離 了 婚 的 女 人 開 起 咖 啡 館 , 每 一 隻 杯 子 、 每 一 張 桌 布 、 每 一 瓶 花 草 都 是 她 個 人 美 學 的 宣 示 。 老 婆 婆 的 雜 貨 店 賣 的 酸 菜 還 泡 在 一 個 你 從 小 就 看 過 的 陶 缸 裏 , 成 為 你 日 後 浪 迹 天 涯 時 懷 鄉 的 最 溫 暖 的 符 號 。

香 港 不 是 沒 有 這 種 個 性 和 溫 暖 , 買 得 到 野 薑 花 的 石 水 渠 街 、 印 過 喜 帖 和 革 命 文 宣 的 利 東 印 刷 街 , 都 是 香 港 最 動 人 最 美 麗 的 城 市 面 貌 。 但 是 在 「 開 發 」 的 意 識 形 態 主 導 下 , 他 們 在 一 條 街 一 條 街 的 消 失 , 被 千 篇 一 律 面 無 表 情 、 完 全 看 不 到 「 人 」 、 看 不 到 個 性 的 都 市 建 設 所 取 代 。

政 府 和 財 團 進 行 土 地 的 買 賣 , 嘴 裏 吐 出 天 文 數 字 , 對 着 鏡 頭 談 經 濟 效 應 ﹔ 我 納 悶 的 是 , 那 麼 誰 在 負 責 思 考 ﹕ 我 們 要 一 個 什 麼 樣 的 香 港 ﹖

你 可 認 識 歌 賦 街 ﹖

我 所 目 睹 的 21 世 紀 初 的 香 港 , 已 經 脫 離 殖 民 七 年 了 , 政 府 是 一 個 香 港 人 的 政 府 , 但 是 我 發 現 , 政 府 機 器 的 運 作 思 維 , 仍 舊 是 殖 民 時 代 的 思 維 。

殖 民 思 維 有 幾 個 特 點 ﹕ 它 一 不 重 視 本 土 文 化 和 歷 史 , 二 不 重 視 草 根 人 民 , 三 不 重 視 永 續 發 展 。

英 國 人 統 治 時 , 他 所 立 的 銅 像 、 所 寫 的 傳 記 、 所 慶 祝 紀 念 的 生 日 忌 日 、 所 歌 頌 的 傳 奇 、 所 愛 惜 的 古 蹟 、 所 命 名 的 街 道 , 當 然 都 是 英 國 角 度 出 發 的 人 物 和 歷 史 。 對 於 中 國 和 香 港 本 土 的 歷 史 記 憶 , 是 漠 視 和 輕 視 的 。 王 韜 、 康 有 為 、 梁 啟 超 、 孫 中 山 、 魯 迅 、 蕭 紅 、 張 愛 玲 、 許 地 山 、 戴 望 舒 、 蔡 元 培 、 錢 穆 、 徐 復 觀 、 余 光 中 ??這 些 名 字 都 沒 什 麼 意 義 。 華 人 因 鼠 疫 而 死 亡 的 口 述 歷 史 、 房 舍 因 大 火 而 焚 燒 殆 盡 的 遺 址 、 鄉 民 因 抗 英 而 犧 牲 的 地 點 、 大 罷 工 時 工 人 集 會 的 廳 堂 、 文 人 因 反 日 而 被 害 的 日 記 、 魯 迅 演 講 的 大 堂 ??在 殖 民 者 眼 中 , 無 關 緊 要 。

於 是 所 謂 「 脫 離 殖 民 」 , 最 重 大 的 意 義 之 一 就 是 , 人 們 回 頭 去 把 自 己 被 扭 曲 、 被 改 寫 、 被 漠 視 被 輕 視 的 歷 史 挖 出 來 ﹔ 把 被 殖 民 者 丟 到 垃 圾 堆 裏 的 祖 母 的 日 記 找 回 來 , 擦 乾 淨 , 重 新 , 一 字 一 句 地 辨 認 , 一 字 一 句 地 讀 , 從 脆 弱 泛 黃 的 紙 張 和 蒼 白 的 字 迹 裏 , 重 新 發 現 自 己 是 誰 。 「 脫 離 殖 民 」 意 味 着 , 每 一 個 香 港 孩 子 走 過 中 環 歌 賦 街 時 , 知 道 「 歌 賦 」 ( Gough ) 不 過 是 某 英 國 陸 軍 中 將 的 名 字 罷 了 , 但 是 他 更 知 道 歌 賦 街 44 號 的 中 央 書 院 是 孫 中 山 讀 過 的 學 校 , 歌 賦 街 24 號 是 孫 中 山 、 陳 少 白 等 「 四 大 寇 」 意 興 風 發 秘 商 革 命 之 處 。

「 脫 離 殖 民 」 意 味 着 , 把 殖 民 者 所 灌 輸 的 美 學 品 味 、 價 值 偏 重 和 歷 史 觀 點 ??不 見 得 推 翻 , 但 是 徹 底 重 新 反 省 , 開 始 以 自 己 的 眼 光 了 解 自 己 , 開 始 用 自 己 的 詞 彙 定 義 自 己 ﹔ 後 殖 民 的 政 府 會 把 本 土 的 文 化 歷 史 古 蹟 、 老 街 老 巷 老 記 憶 , 即 使 不 美 麗 不 堂 皇 不 甚 體 面 , 一 點 一 滴 都 當 作 最 珍 貴 的 寶 貝 來 保 護 珍 愛 。

我 沒 看 到 這 個 過 程 真 正 在 香 港 發 生 。


文 化 缺 席 的 政 府

更 確 切 地 說 , 殖 民 者 並 非 僅 只 不 重 視 被 殖 民 者 的 文 化 , 他 原 則 上 不 重 視 文 化 , 因 為 文 化 是 思 想 , 思 想 勢 必 意 味 着 獨 立 思 考 和 價 值 批 判 , 這 些 都 是 對 統 治 的 障 礙 。 從 香 港 政 府 的 組 織 架 構 就 看 得 出 , 文 化 在 這 個 城 市 的 管 理 和 發 展 上 , 是 毫 無 地 位 而 且 極 端 邊 緣 的 。 香 港 沒 有 文 化 的 專 責 機 構 , 文 化 藝 術 「 夾 帶 」 在 民 政 局 的 業 務 內 , 與 捕 鼠 滅 蚊 、 足 球 博 彩 、 郵 票 設 計 、 幫 傭 管 理 、 游 泳 池 清 潔 、 大 廈 與 旅 館 業 監 督 等 等 混 在 一 起 。 民 政 局 的 「 使 命 」 列 出 十 四 條 , 其 中 只 有 兩 條 直 接 與 文 化 有 關 , 哪 兩 條 呢 ﹖

最 重 要 的 是 文 康 , 也 就 是 說 , 香 港 對 文 化 的 理 解 還 停 留 在 辦 理 康 樂 活 動 的 層 次 。 另 一 條 是 古 蹟 保 存 。 把 古 蹟 保 存 列 為 十 四 條 之 一 , 不 是 很 不 錯 嗎 ﹖ 但 是 你 發 現 , 古 蹟 保 存 的 工 作 是 由 一 個 層 次 極 低 的 三 級 單 位 來 負 責 。 在 民 政 局 屬 下 還 有 各 種 圖 書 館 、 藝 術 館 、 博 物 館 等 等 , 各 自 辦 理 自 己 的 活 動 。 這 個 結 構 所 突 顯 的 是 , 文 化 處 於 下 游 , 根 本 進 不 了 最 上 游 的 決 策 , 或 者 說 , 在 最 上 游 的 決 策 機 制 裏 , 根 本 就 沒 有 文 化 的 思 維 和 視 野 。

我 們 可 以 想 像 這 樣 一 個 鏡 頭 ﹕ 最 高 的 決 策 會 議 討 論 中 區 警 署 的 議 題 時 , 財 政 司 長 、 工 商 局 長 、 經 發 局 長 、 運 輸 局 長 、 房 屋 及 規 劃 局 長 可 能 都 從 經 濟 本 位 去 發 言 , 那 麼 誰 站 起 來 為 古 蹟 的 文 化 傳 承 和 歷 史 意 義 去 力 排 眾 議 、 「 咆 哮 公 堂 」 呢 ﹖ 民 政 局 長 的 本 位 不 一 定 是 文 化 , 可 能 是 民 政 。 所 以 文 化 的 位 子 上 , 其 實 是 空 的 。 所 有 的 決 策 , 就 在 文 化 缺 席 的 狀 况 下 , 做 了 。 在 一 個 文 化 缺 席 的 政 府 結 構 裏 , 當 然 經 濟 效 益 可 以 超 過 任 何 別 的 考 慮 , 開 發 意 識 形 態 可 以 勢 如 破 竹 地 進 行 , 都 市 建 設 可 以 由 財 團 主 導 , 城 市 品 味 由 工 程 及 經 濟 官 僚 決 定 … …

為 什 麼 會 這 樣 呢 ﹖ 殖 民 者 在 的 時 候 , 他 無 心 厚 植 文 化 根 底 是 可 以 理 解 的 , 因 為 他 知 道 自 己 遲 早 要 走 , 香 港 不 是 他 的 家 。 開 發 是 理 所 當 然 的 意 識 形 態 , 開 發 所 得 , 豐 富 了 他 的 母 國 — — 他 真 正 的 家 。 至 於 開 發 是 否 犧 牲 一 些 其 他 的 價 值 , 譬 如 社 會 公 義 或 歷 史 情 感 或 造 成 文 化 的 虛 弱 , 他 不 必 在 意 。 於 是 所 謂 脫 離 殖 民 , 意 味 着 後 殖 民 政 府 回 頭 去 挑 戰 殖 民 者 的 開 發 至 上 哲 學 , 把 殖 民 者 所 忽 視 的 價 值 翻 轉 過 來 放 在 首 位 思 考 ﹕ 對 貧 民 和 弱 勢 的 照 顧 、 對 文 學 和 語 言 的 重 視 、 對 文 化 和 歷 史 的 強 調 、 對 綠 色 土 地 的 鍾 愛 、 對 下 一 代 人 文 教 育 的 長 程 投 資 等 等 , 一 種 「 厚 植 本 土 、 文 化 優 先 」 的 思 想 , 在 被 殖 民 者 自 己 當 家 作 主 之 後 會 取 代 「 唯 利 是 圖 」 的 功 利 思 維 , 變 成 新 的 主 流 哲 學 。 也 就 是 說 , 在 後 殖 民 政 府 裏 頭 , 文 化 理 應 成 為 首 席 局 。

但 是 我 並 沒 看 到 這 個 過 程 在 香 港 出 現 。

一 萬 個 口 號 抵 不 過 一 支 老 歌

殖 民 者 挾 其 母 國 的 現 代 化 優 勢 , 他 的 政 府 一 定 是 由 菁 英 思 維 主 導 的 , 「 民 可 使 由 之 , 不 可 使 知 之 」 。 政 府 官 員 掌 握 知 識 、 能 力 和 權 力 , 一 切 的 決 定 由 上 而 下 貫 徹 。 捉 襟 見 肘 時 , 一 通 午 夜 的 電 話 掛 往 母 國 , 第 二 天 早 晨 已 有 指 示 。 母 國 畢 竟 文 化 厚 重 , 經 驗 嫻 熟 , 往 往 還 在 殖 民 地 創 出 優 越 的 成 績 。 於 是 所 謂 脫 離 殖 民 , 就 是 在 別 人 的 「 大 腦 」 抽 走 了 之 後 , 開 始 產 生 自 己 的 想 法 , 自 己 的 想 法 從 哪 裏 來 ﹖ 當 然 是 民 間 。

脫 離 殖 民 意 味 着 政 府 從 原 本 居 高 臨 下 的 菁 英 位 置 走 下 來 , 與 自 己 的 平 民 站 立 在 同 一 高 度 對 話 ﹔ 中 區 警 署 保 存 或 開 發 , 灣 仔 老 區 保 護 或 拆 除 , 由 市 民 的 意 志 主 導 。 康 文 署 也 不 再 是 所 有 活 動 的 主 辦 者 , 不 再 掌 握 所 有 資 源 , 不 再 是 藝 術 家 和 表 演 團 體 仰 望 的 施 捨 者 , 民 間 自 己 實 力 強 大 、 百 花 齊 放 。 脫 離 殖 民 意 味 着 本 地 的 學 者 、 專 家 、 文 化 人 會 取 代 殖 民 者 的 「 大 腦 」 深 入 政 府 的 決 策 過 程 , 不 再 坐 在 林 林 總 總 的 「 諮 詢 委 員 會 」 裏 當 政 府 假 裝 民 主 的 花 瓶 , 而 成 為 影 響 社 會 發 展 的 實 質 主 要 動 力 ﹔ 西 九 龍 的 文 化 定 位 , 大 嶼 山 的 開 發 與 否 , 都 會 有 一 個 深 刻 的 公 民 辯 論 、 知 識 界 文 化 界 專 業 較 勁 的 過 程 。 同 時 , 當 人 民 開 始 真 正 參 與 決 策 , 開 始 有 權 利 決 定 自 己 的 未 來 時 , 公 民 社 會 於 焉 成 形 。


我 也 沒 看 到 這 個 過 程 真 正 在 香 港 產 生 。
我 目 睹 的 , 反 而 是 另 外 兩 種 過 程 。 一 方 面 , 殖 民 者 的 思 維 模 式 和 運 作 方 式 照 樣 推 着 香 港 快 快 走 , 用 原 來 的 高 效 率 , 但 完 全 不 見 「 大 腦 」 的 更 新 。 另 一 方 面 , 新 的 「 公 民 教 育 」 悄 悄 發 酵 ﹕ 「 心 繫 家 國 」 把 中 華 人 民 共 和 國 的 《 國 歌 》 調 成 甜 甜 的 飲 料 , 讓 香 港 人 喝 下 一 杯 「 愛 家 愛 國 」 。 幼 稚 園 的 孩 子 們 學 唱 「 起 來 , 起 來 , 起 來 … … 」 公 民 教 育 被 簡 化 為 愛 國 教 育 , 愛 國 教 育 被 簡 化 為 愛 黨 的 政 治 正 確 。
中 國 , 不 是 不 可 以 愛 。 殖 民 者 曾 經 多 麼 地 防 備 你 去 愛 它 , 連 鴉 片 戰 爭 都 一 筆 帶 過 。 但 是 中 國 值 得 香 港 人 去 了 解 、 去 愛 的 , 是 它 的 法 官 還 是 它 的 囚 犯 ﹖ 是 軍 隊 還 是 人 民 ﹖ 是 唐 詩 宋 詞 還 是 黨 國 機 器 ﹖ 是 它 的 大 地 還 是 它 的 官 僚 ﹖ 香 港 如 果 要 對 中 國 作 出 真 正 重 大 的 歷 史 貢 獻 , 是 去 順 從 它 還 是 去 督 促 它 ﹖ 公 民 教 育 該 教 孩 子 的 , 恐 怕 不 是 愛 什 麼 , 而 是 怎 麼 愛 , 如 何 選 擇 所 愛 。
真 正 的 公 民 教 育 , 是 讓 老 師 們 帶 着 孩 子 去 行 香 港 的 山 , 教 他 們 認 識 島 上 的 野 花 野 鳥 ﹔ 是 讓 維 園 阿 伯 成 群 結 隊 地 去 開 社 區 大 會 , 辯 論 灣 仔 要 不 要 Mega Tower ﹔ 是 讓 大 學 生 在 做 了 中 區 警 署 的 歷 史 訪 查 之 後 , 組 隊 到 政 府 大 樓 去 示 威 抗 議 ﹔ 是 讓 中 學 生 學 習 關 懷 尼 泊 爾 和 印 度 裔 香 港 人 的 悲 苦 和 孤 獨 , 讓 社 區 媽 媽 們 組 織 「 濕 地 保 護 協 會 」 、 「 石 澳 文 史 工 作 室 」 、 「 古 蹟 之 友 基 金 會 」 … …
真 正 的 公 民 教 育 是 讓 下 一 代 清 清 朗 朗 以 自 己 腳 踩 的 土 地 和 文 化 為 榮 。 真 正 的 公 民 教 育 是 讓 孩 子 們 知 道 , 當 你 不 同 意 一 個 政 府 的 思 維 和 決 策 時 , 你 如 何 站 出 來 挑 戰 它 、 打 敗 它 。
如 果 讓 假 的 公 民 教 育 生 根 , 令 人 擔 心 的 是 , 香 港 人 還 沒 來 得 及 從 前 面 一 堆 廢 紙 堆 裏 找 出 祖 母 的 日 記 , 已 經 被 後 面 轟 隆 傾 倒 下 來 的 新 的 紙 堆 撲 倒 。
所 謂 脫 離 殖 民 , 意 味 着 被 殖 民 者 開 始 認 真 地 尋 找 自 己 、 認 識 自 己 、 發 現 自 己 、 疼 愛 自 己 。 每 一 次 遊 行 , 每 一 次 辯 論 , 每 一 場 抗 爭 , 都 會 使 「 我 是 什 麼 人 」 的 困 惑 變 得 清 澈 。 每 一 棟 老 屋 被 保 存 , 每 一 株 老 樹 被 扶 起 , 每 一 條 老 街 被 細 心 愛 護 — — 即 使 是 貧 民 街 , 都 會 使 人 們 驚 喜 ﹕ 原 來 我 的 腳 所 踩 的 就 是 我 的 家 、 我 的 島 、 我 的 國 。 要 人 民 愛 家 愛 國 嗎 ﹖ 不 要 花 納 稅 人 的 錢 去 製 作 宣 傳 吧 ﹗ 你 不 要 拆 掉 他 的 老 屋 老 街 , 不 要 剷 除 他 的 參 天 老 樹 , 不 要 拆 散 他 的 老 街 坊 , 不 要 賣 掉 他 祖 母 的 日 記 本 , 他 就 會 自 然 地 「 心 繫 家 國 」 , 歌 於 斯 , 哭 於 斯 。
認 同 , 從 敢 於 擁 抱 自 己 的 歷 史 和 記 憶 開 始 , 而 一 萬 個 政 治 人 物 的 愛 國 口 號 呼 喊 , 不 如 一 支 低 沉 的 老 歌 , 一 株 垂 垂 老 樹 , 一 條 黃 昏 斑 駁 的 老 街 , 給 人 帶 來 抵 擋 不 住 的 眼 淚 和 纏 綿 的 深 情 。 老 歌 、 老 樹 、 老 街 , 代 代 傳 承 的 集 體 記 憶 , 就 是 文 化 。 公 民 社 會 , 從 文 化 認 同 開 始 。
中 環 價 值 , 無 法 創 造 人 文 底 蘊 ﹔ 殖 民 思 維 , 無 法 凝 聚 公 民 社 會 。 而 且 , 別 再 告 訴 我 「 香 港 人 雖 然 沒 有 民 主 , 但 是 有 自 由 」 , 因 為 沒 有 民 主 保 障 的 自 由 是 假 的 自 由 , 它 隨 時 可 以 被 你 無 法 掌 握 的 權 力 一 筆 勾 消 。 再 說 , 中 區 警 署 若 是 拆 個 精 光 , 你 能 怎 麼 樣 ﹖ 但 是 你 能 怪 政 府 嗎 ﹖ 連 小 學 生 都 知 道 ﹕ 有 什 麼 樣 的 人 民 , 就 有 什 麼 樣 的 政 府 。 所 以 , 香 港 , 你 往 哪 裏 去 ﹖
光 與 熱 之 必 要
這 裏 所 有 的 批 評 , 都 是 以 偏 蓋 全 的 , 因 為 明 明 已 經 有 這 麼 多 人 正 在 努 力 , 不 管 是 民 間 還 是 政 府 內 部 ﹕ 保 護 海 灣 的 運 動 , 灣 仔 區 議 會 對 灣 仔 老 區 的 關 懷 行 動 , 四 年 前 文 化 委 員 會 成 員 的 點 滴 心 血 , 牛 棚 書 院 、 Project Hong Kong 和 種 種 社 運 團 體 的 努 力 , 媒 體 文 化 版 的 持 續 討 論 , 專 欄 作 家 的 日 日 呼 籲 , 甚 至 民 政 局 所 主 導 的 種 種 文 化 論 壇 … … 在 在 都 顯 示 , 香 港 的 公 民 能 量 和 人 文 反 思 有 如 活 火 山 地 殼 下 的 熱 氣 , 在 噗 噗 蠢 動 。 七 一 遊 行 , 是 熱 量 的 凝 聚 。 但 是 , 原 有 的 中 環 價 值 和 殖 民 思 維 堅 固 巨 大 如 鐵 山 , 七 年 了 , 鬆 動 的 , 是 那 麼 地 少 … …
我 只 能 把 黑 人 作 家 James Baldwin 的 話 偷 來 , 送 給 所 有 正 在 艱 難 地 放 光 放 熱 的 香 港 朋 友 們 ﹕ 文 化 傳 承 是 內 聚 的 , 它 約 束 了 我 ﹔ 天 賦 權 利 是 外 擴 的 , 把 我 和 所 有 生 命 永 遠 地 連 結 。 但 沒 有 人 可 以 只 要 那 天 賦 權 利 而 不 接 受 他 的 文 化 傳 承 。
(My inheritance was particular, specifically limited and limiting. My birthright was vast, connecting me to all that lives, and to everyone, forever. One cannot claim birthright without accepting the inheritance. )

2004 年 11 月 9 日 [ 題 ﹕ 龍 應 台 ]

龍 應 台 - 文 化 評 論 人

百樣人

對唔住
我失敗左,仲係諗住個present。
琴晚發夢christie寫左個中文(?!)o既e-mail比我地,但係唔知點解我個腦係用英文理解。總之個e-mail就係點名講晒我地有咩做得唔好,不過詳情我起身o個陣已經唔記得左啦。
慘.........直至依家都仲係未收倒佢e-mail呢...........唔知點解
你真係咁忙?
不過有一樣野我覺得好得意。我地三個人有三種完全唔同o既態度。
有人為左分數、有人為結果、有人為享受過程而做好個present。
到最後面對一個無想像中成功o既present,有人發晒脾氣話其他人唔做野,其他人做得點差、有人做完算唔理、有人係咁話自己有咩做得唔好。
都幾好笑,一樣米養百樣人。做完個present我諗我地三個人都好難再一齊lu.....

Thursday, November 18, 2004

死完翻生

想用口語打od

千呼萬喚drama present終於到啦﹗

琴日我臨訓之前組員仲同我講good show,點知今日..........

其實係咪差呢,我又唔覺得。好又一定唔係。

第一應該係我地positioning o既問題。可能我地出o既問題太難,講o既野太深,令到我最唔想出現o既情況出現左:lecturing。如果我唔係比佢地花多左成兩個星期睇呢個play,我諗我都唔知佢講咩鬼野。所以我地不斷用簡單o既問題去引導佢地,我諗呢一方面係做倒o既.......特別係我o個題,因為講左成二十分鐘。

第二係time management。有三題題目,講o既時間有大約三十五至四十分鐘,我o個題足足講左二十分鐘,剩低o個兩題好明顯只係匆匆帶過。呢樣野我真係要向組員道歉,我講得太多,同埋我o既引導問題可能將個主題拉遠左。

我鬧左自己一輪,跟住又引人鬧左我一輪(「都present完啦,算啦」、「咁你地一組,佢地都有責任跳去第二題o家嘛,你咪咁啦」)。舒服好多,不過無晒力。

但係有一樣野真係令我好灰。
我問其中一個觀眾覺得我地個present點,佢話:「整體幾好,不過花得太多時間講第一題(左肩中彈),花咁多時間唔值囉(右肩中劍),其實christie一句就講左啦(炸彈o係我手上引爆,粉身碎骨)。」
我咁辛苦準備咁多野,你剩係想我俾個答案你炸?如果我想問christie要答案,我駛咩大費周章?我就係想你地諗呀嘛﹗我花咁多時間引導你地唔通真係白費?如果我只係講o個個答案俾你地聽,你呢世都唔會明點解﹗

我地辛辛苦苦睇明個死人playboy from the western world,都想大家唔駛好似我地咁辛苦姐...................

oh..........教學o既道路真係漫長


死完就翻生。

再見啦drama present,我又繼續睇我o既bj2。

超好笑,bridget 訪問colin flirth,瘋狂問佢演pride and prejudice o個陣跳左幾多次水換左幾多次衫。有咁好睇咩o個幕?

Tuesday, November 09, 2004

我殺人了﹗﹗

很久沒有跟國事學會的人交流,我想我遇到他時太興奮了。
他的而且確是個很有趣且很聰明的孩子(?!),使我繼續用我慣用的tone跟他談話,會不會太aggressive了?我想我今天下午親手殺死了他?
其實我和他的哲學性討論,上月已經在forum開展了,因為present的關係,我們面對面談了更多。
九月尾,我還未校回「上學mode」,他已經在discussion forum問了一個基本但深奧的問題:

「我們為什麼要唸西方文學(按:其實他問的是文學)?」

當時在forum上看到這條問題,已經覺得這位人兄非常有趣,提出這種問題的多數是哲學家;哲學家有種尋根究底的精神。試問世上有多少人會坐下來靜靜細想,生活的忙忙碌碌所為什麼、意義何在?我非常欣賞這種經常自省的人生態度,想在兩年前,我又有否想過?儘管我有能力去想,我並沒有膽色去問。 I give him credit for that.

他在forum裡對那問題作了這樣的解釋:
If "Antigone" were real, we would say it was about history. History repeats. Therefore we learn history. However, "Antigone" was written long ago and was only about fantasy.People say that drama reflects human life. People also use drama as a metaphor to describe human life. Is that the main reason for our study of Western Drama? Perhaps, drama is a source of entertainment, which does not necessarily link to real life. Oscar Wilde claimed, "Art is quite useless."

既然戲劇、文學與我們的人生沒有關係,為什麼要花力氣去研究這樣的事?戲劇、文學世界是只是幻想?反映歷史?還是純娛樂?
我等了三個星期才回答他的問題。"use"是很modern的概念,我們常常說實用、實效、這件事情有沒有「用」去評價一件事。「有用」就是所有嗎?是否可以pre-assume「無用」的就可廢取就不再重要?不然。
重要性和實用性並不能劃上等號。
不想翻成中文,一為懶、二為神韻,我的答案如下:

The point i wanted to draw to i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mportance and usefulness. It is quite a modern thinking (particularly Hong Kong people?) that we judge the importance of something by its usefulness. I am not saying that art is not useful or should not be useful as love overrides everything, but usefulness should not be the only criterion of importance. Same for pursuit of knowledge, people may think that earning money is more practical than acquiring knowledge. .

我們的討論我不在這裡詳述,但找到這樣的無聊同志,讓我這個無聊人非常興奮,現在forum除了我們沒有什麼人會去留言了。可惜呢,tietie這樣高調提起我們的討論,反而使其他人不願意介入,我可深信其他人有其他有趣的見解。
言歸正傳,有人肯跟我作這樣「無聊」的討論,我著實有點得意忘形。我不斷很aggressive把他的論點切成一小片一小片討論,但沒有留意這樣的攻擊性討論會把人迫到牆角。國事學會的人太厚面皮了,我忘記了這點。
今天午飯我又跟他東扯西扯,重又回到為什麼要唸文學的論題上。他說現在才發現文學並不適合他。我想他九月尾問這條問題時,已經有這樣的想法了吧,才會想辦法去說服自己。

我說:很可惜呢,我覺得你有能力。如果今天你說自己不適合唸文學,那不是能力問題,只是你不喜歡。
他答:能力要付出很大代價的。我這科的成績不太好。
我一直也感到他太緊張了,總是太想要找答案。我將郭富城教的「答案與知識論」向他說了一遍:人為什麼不能接受自己無知?為什麼一定要找到答案才算好?為什麼不好好去享受找尋答案的過程?找到答案是好,但不是唯一。
他說:你的話很有趣。
我:倒不如問你,當初為什麼要唸大學?
他低頭想了一想,笑道:找尋答案。
我微笑:什麼答案?
他:人生的意義。
我:那你找到了嗎?是什麼?
他:找到了,就是我的人生世上只有一個。


上次他告訴我他學日文是因為想要學多一種思考模式;這次他說他唸大學是要找尋人生的意義。天呀,我能不好好讚他一下嗎?


好景不常,在名利的討論上,我想我狠狠把他殺死了。當下,我真的能夠體會Ibsen筆下Gregers的用心良苦,他只知道自己腦中的信條,又怎麼理解其他人的不同?又怎預料到會好心做壞事?
他看來非常計較「第一」這個銜頭,我很aggressive的用了國事老鬼tone去建立我正在淡薄名利的形象,也推銷看淡名利的好處。我說:為什麼要跟人比較?不覺得很累嗎?我很沒鬥心,從來只求達到自己的目標。聽著聽著他的港姐笑容收了大半,慘了?

我無意去質疑他的價值觀,不過當了Gregers,無知去當個自以為是的傳教士。希望沒有他使太難受吧,慣常我會寄個電郵給他,好好地說句對不起,但過份關心每次都帶來地獄的呼喚,這次我學乖了。

這個孩子,將會是個思想家,我祝福他﹗

這件事可能的結局有兩個:一是他感到當頭棒喝,我的話受用無窮,對我感激不盡;二是他從此把我恨得 要死,認為這個老女人話太多而且不符合現實。
我不知道自己期望什麼。

但我真的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多。

Monday, November 01, 2004

2046

其實我並不特別喜歡2046。
按照一貫作風,對於我有所期待的電影,都會特意什麼影評也不看就跑去電視院。可惜事前還是道聽途說到人家的道聽途說。
(一) 五十年不變
有說《2046》內容在於述說2046年香港人的生活。中共政府(中央?)向香港人承諾九七以後五十年不變,而2046是九七以後的第四十九年,當時的香港人又會是怎樣呢?
-->其實我不相信王家衛對這樣的政治題材感興趣,也不見得他對香港很有歸屬感(我相信他比較喜歡康城),這樣的題材比較陳果風格。王家衛在《2046》中借用的,其實是「不變」這個概念。2046代表了永恆不變,周慕雲(梁朝偉飾)想在東方酒店的2046號房間找尋他與蘇麗珍(張曼玉飾)那段已逝去的愛情;Tak(木村拓哉飾)搭上開往2046的列車找尋所愛的王靜雯。
(二) 結局篇
王家衛揚言《2046》是他的代表作,故一眾均拭目以待《2046》跟他以往的電影風格會否有所不同,是以傳出《2046》是《阿飛正傳》及《花樣年華》的結局篇。
-->幸好王家衛一口否認《2046》是結局篇,不然《2046》不過是一碟少冷飯。《2046》的拍攝手法、角度(如拍電視人物的影子,無論是背影、還是鏡中影)、故事甚至音樂,都有太多《阿飛正傳》和《花樣年華》的元素,如果這樣說是結局篇,我會說王家衛白花了五年力氣,白花了演員的五年青春。幸好。當然王家衛在官方網頁斷言否認有結局篇一事。(就算有我也說沒有啦......拍成這樣)
說回抄冷飯,看時已經很奇怪,為什麼有一首歌這麼耳熟,很喜歡的一首歌呢,但忘了名字。後來看Secret Garden crossover 丁氐姊姊花演唱會才驚覺是Secret Garden的歌呢﹗歌的名字叫Swan(有歌詞的)/Adagio(純音樂),不知道為什麼Secret Garden 說是借了sigma給王家衛,sigma很難聽的呀..........
另外還用了Nat King Cole的 The Christmas Song,聽到時我忍不住在戲院內大笑。老哥,Nat King Cole太美國了吧......我倒不知道王家衛描述的是哪個年代的香港,所以不能作什麼評價。但很坦白說,Nat King Cole已經完全與聖誕劃上等號,還是白色聖誕,聖誕樹下有最少十盒超大禮物,例如十枝高爾夫球桿那種。上年在美國買了一張Nat King Cole的二手CD,有一首歌笑死人,忘了名字,找到後補。
《2046》soundtrack 其餘歌曲:
01. 2046 Main Theme (With Percussion)03. Sway / Performed by Dean Martin04. The Christmas Song (Fast Version)05. Julien et Barbara06. Siboney / Performed by Connie Francis07. Interlude I08. Polonaise09. Casta Diva, from the opera 幞orma?BR>10. Perfidia / Performed by Xavier Cugat11. 2046 Main Theme (Rumba Version)12. Lost / Composed, Arranged and Produced by Shigeru Umebayashi13. Dark Chariot / Composed, Arranged and Produced by Peer Raben14. Sysiphos At Work
先在這裡閣筆,大家有興趣的話我再繼續寫。
姑勿論戲拍得如何,官方網頁可做得很好,去看看:
http://www.wkw204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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